窦君媛状似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楚云阁忍下了咳嗽,压抑着嗓音道,“行了,医馆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你从前也不怎么爱来,如今倒喜欢起这儿了。无事的话,还是少来为好。”
“夫君,那还不是为了你呀?”窦君媛这话说的刻意,几乎连看诊的大夫都朝这里瞧来一眼,他们也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
楚云阁蹙眉道,“好了,我近来咳嗽,你更应该离我远些,省得把病气过给了你。”
窦君媛噗嗤一笑,瞬间绽放的笑颜如同只在夜里开放的优昙花,有着静寂的美丽。
“夫君你自个儿瞧瞧,如今我是不是比你身子骨还硬朗些了?”
楚云阁瞧见她温婉的笑意,没忍住也是一笑,只是笑意清清淡淡的。他就势握住窦君媛抓着自己的手,低低开口,“澜儿那孩子呢?我总瞧不见他,不知他最近身子如何。”
夏十七瞬间打起了精神,楚云阁终于说到他的孩子了。
窦君媛的余光时时都关注着夏十七,见她挺直了脊梁,面上涌现一丝情绪的时候,自己轻勾起一边唇角,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还说澜儿呢,澜儿的身子骨可比你好多了,如今也活蹦乱跳的,到处去玩儿了呢!”
楚云阁却忽的变了脸色,他清雅温润的面上化作一抹怒意,低斥道,“这混账小子!不过几日没盯着他学业,他就敢逃学去玩!”
窦君媛瞳仁微缩,忙起身离开矮榻,上前抚着楚云阁的后背,柔声说道,“夫君不知道,昨夜下了雨,今日的芙蓉开得甚好,学堂里的夫子就带着孩子们去郊外玩耍了,并不是澜儿荒乎学业。其实呢,澜儿日日都有好好念书。”
楚云阁因着这一下情绪波动,咳嗽了好几声,才平稳下来,眉眼舒缓着,好似一个病弱的书生。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楚云阁目光定定望着前方,唇间的只有身边之人才听得清。
夏十七还望见,窦君媛面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她眸中也飞快闪过了一丝怨毒。
夏十七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窦君媛眸中为何会有怨毒?
“好了相公,澜儿自然是像你和我!你瞧这医书上都记载着呢,幼儿年弱,如妇人怀胎时误食藏红花……”
窦君媛原是笑着探身去看楚云阁搁在桌上的医书,唇齿间不由得念了两句话,却蓦地怔住,眸中的异色怎么也掩不住。
楚云阁见她没有继续读下去了,便要回头瞧她,“怎的不继续念了?”
窦君媛笑着抱了他的手臂,拖着他起身离开矮榻,娇声说道,“夫君,你医术本就高超,何须再看这些你早已熟记于心的书卷呢?不如我们去后院走走,也晒晒太阳,今日的日头是真的好,想来咱们后院的芙蓉花也开了呢!”
楚云阁失笑,眸中温柔满满,他缓缓握了窦君媛的手指,与她五指相缠,目光却好似穿透了她,落在另一处。
“好!”这声好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窦君媛没敢抬眼去瞧他,只怕自己眼中掩藏不住的颤抖会让他怀疑。
夏十七将这一切看的分明,她心中自然是疑惑的,但是经过窦君媛这一番满是马脚的话,她忽然就了悟——总有一日,她会弄清楚一切事情!
楚云阁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他侧眸瞧她,似乎是现在才注意到夏十七。
“夏姑娘?”他的嗓音中有着讶然。
夏十七朝他颔首,打过招呼之后,她按捺下心中的疑问,没有选择这个时候找楚云阁要答案。
窦君媛在的时候,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的。
夏十七出了医馆的门,路过左侧的钱庄,她停在门槛前,透过与正门相对的后门,瞧了一眼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择菜的妇人。
她正和身边的男子说着什么,略有些苍老的面上笑意翻飞。
看起来这般和善。
然而她却用簪子狠狠扎了星沉。
夏十七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记着这份仇。她不是什么善恶分明的女子,她只知道,得人的好,自然护着那人。若遭受了恶意,她便加倍偿还!
夏十不再回头看,而是大步朝前走去。她一袭嫩黄色的衣裙逐渐消失在长街上,而一双略有些深沉的眼眸也如影随形,几乎是立即跟上了。
北朝的国都——京城占地数量十分大,从城南到城北,足有百里之远,若非有马车代步,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从城南走到城北。
而各式官府宅邸都位于城南和城北的中央,往西边便是富丽堂皇的皇宫,往后是一条长而且宽阔的官道,官道两旁坐落着三书六省,再走出来便是些寻常酒楼摊贩,顺着此路一直往前,倒是能看到京城最大的衙门。
夏十七没有去衙门的打算,她相信苏斐南会解决季广的事情。而此刻,她只想去煊王府看看那些刺客可还在?
夏十七顺着长街往前走去,前边的人不知道听说了什么,立即放了手中的东西涌向更前方,好似是在看什么热闹。
这是通往煊王府的必经之路,若是有人要走大路,必然是要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