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谦懂了,先皇的爱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有些人渴望,有些人却避之不及。
直到,他亲眼瞧见自己以为的一直不爱先皇的母后,赤裸着身子跪在先皇面前,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勾引他,最终却颓废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他紧紧攥着廊柱后的轻纱,听见母后绝望的嗓音,“阿赫,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苏哲谦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候先皇说了什么,只记得后来,母后将苏斐南接到了宫中,对他说,“阿谦,日后你可好好好照顾你三弟,不可让你三弟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如若他哭了一句,母后可就要问你的罪了!”
当时苏哲谦很慌乱,他打心底不肯接受这个夺了他爹爹的爱,还要夺走他母后的爱的孩子。是以他将苏斐南带到一处冷僻宫殿前,一把将年幼的苏斐南推进大殿之后,他勾着笑,缓缓关上了殿门。
昏暗的殿内,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里,那双干净的丹凤眸中有一点点惊讶,又有一点点懵懂,更多的却是安静从容。
那个漂亮的孩子,被他关了整整一夜,先皇都找疯了,他还在想着要是苏斐南死了就好了。
先皇见到他的尸体,一定会很伤心。不过他失去了一个孩子,应当还会想起来,他还有另一个出色的孩子吧?
可是,苏斐南自己走到了先皇面前。
他先是抬起白皙如藕节的小手轻轻揉了揉眼睛,而后奶声奶气地张开手臂,撒娇,“父皇,阿南好困呀。”
那是苏哲谦第一次瞧见先皇哭了。
那一日,看管苏斐南的宫人全部被赐死。
苏哲谦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娃娃,心中有一股微妙的情绪,悄然生长。
苏斐南是不愿与他争,若他存心争夺,那么这天下,迟早会是他的!
明白了这一点的苏哲谦,即使十几年表面如一日对苏斐南好,心中却总是盘算着如何干净地杀掉苏斐南!
苏斐南唇角噙着笑,望着一人独行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形,似乎染着丝丝愁虑,心中只觉好笑。
从前不过是他不计较罢了,如今他倒想好好与苏哲谦算算账。
“三弟……”
沿着这曲折宫道走了许久,苏哲谦脑中的旋风终于停止之后,他这才顿住步伐,意犹未止地望向苏斐南。
“你可是在怪朕?”他眸中有几分认真,还有几分委屈。
苏斐南面上笑意未变,只是风眸中的一团浓墨好似化也化不开。他负着手,姿态风轻云淡,眉目清朗如画。
“皇上多虑了,臣心中从未怪罪过皇上。”
苏哲谦刻意要使用苦肉计,当下便蹙着眉心轻叹道,“你别对朕说假话,朕知道,你心中有怨。可朕也并非心狠之人,只是此事牵涉甚广,朕只能选择先委屈你
。”
“臣知道。”
苏斐南显然不愿意多说下去,苏哲谦定定瞧了他半晌,这才放过他,轻声说道,“三弟,朕做这些,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希望你能懂。”
苏斐南垂眸淡笑。
给他下蛊,是为了江山社稷。
在煊王府门口刺杀他,也是为了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