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郡治下杭州城,乃天下一等一绚烂胜境,虽已到了初秋之时,花木却始终未曾凋谢,青山绿水,兼之西湖一带雷锋、南屏、映月、长堤,十步一楼阁,五步一亭台,碧瓦飞甍,晨钟暮鼓。水道如织,乌篷小船穿梭黑顶白墙的江南雅居巷中,好一派淡婉江南的悠然景色。
杭州城背三十里许,坐落着好大一座凤凰山,山中常年烟雾缭绕,鸟鸣深涧,猿啼剑崖,碧草凄凄,林木如盖,直插入云的东林峰下,更是盘座着一带幽深难探的竹林,方圆广博,遮天蔽日,风儿徐徐穿过竹林,带起竹叶摩擦出沙沙的响声,如同萧瑟和鸣一般美妙动听。
蛇蝎双子于东林峰下建造有一所小楼,小楼就地取材,无论骨架、房盖、轩窗、门扉,均由竹片制成。粗大的毛竹用利刀劈砍成竹片,以热水浇熟,再用油脂煮炼过,便坚韧结实了许多,且耐得湿气腐蚀,经久不坏。
竹楼依山而建,楼前是一方小潭,偶有鱼儿跃出水面,生机盎然。楼后则是一片茂密的竹海,幽深怡人。此时已是深夜,若推开轩窗,借着月光读书抚琴,吟诗舞剑,此情此景,却也不枉在人世间走上一遭。
只是杨桓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不知从何处找来一身粗布麻衣套在身上,手提一只缺口钝斧,正蹲在地上同一截坚硬的树桩较劲。
杨桓凝神静气,觑准树桩上的裂隙纹理,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手中钝斧狠狠劈砍而下,那截树桩却并没有应声而开,而是将杨桓手中斧头紧紧夹在木缝中。杨桓卯足力气向后一拔,斧头是拽了出来,人也跟着跌了一个屁墩,跌坐在地上不住哎呦。
屠凤在二楼听得杨桓痛叫,不得已推开柱窗,见杨桓正指着树桩破口大骂,心中好笑,闪身自窗中穿出,飘然落于杨桓身后:“你这人还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材,让你去挑水你丢了水桶,让你烧饭你差点**,如今连劈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桓正和眼前的枯树桩较劲,冷不防身后出现了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回头望见屠凤俏立在一块山石之上,只穿着家居寻常衣衫,白衣轻薄,长随意挽成一个松垮的圆髻,面庞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娇媚。有风吹过,带起屠凤的衣袂轻飘,恍若仙子一般,绕是杨桓见惯了前世浓妆艳抹的人造锥子脸美女,见到屠凤这等美态,也觉得心旷神怡。
不过这个女人美则美矣,说话却着实气人,杨桓没好气道:“常言说术业有专攻,每个人在社会中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砍柴挑水这些事我虽然做不来,不过在下从前在西域的时候,可是号称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玉面小郎君,上至天文下到地理,从天下事到房中事就没有我不懂得的……”
像是屠凤这等练气之士,武技锤炼到目下的进境,已经出了一般高手的范畴。追求的更高层次的内功修炼,夜间往往打坐休憩,内息运行周天,便胜过酣然入眠。
屠凤在房中将养气息,苦寻天人合一之胜境大道,却被杨桓一再打扰,无法静心修炼,只好自认倒霉:“哎呦呦,瞧你这吹牛皮的劲儿,那你以前在西域的时候,是靠做什么生意起家的?我看你是个地地道道的唐人,该不会用世袭西域王公的谎言来糊弄我吧?”
杨桓将斧头朝地上一丢,负手傲然道:“哥能够在西域站稳脚跟,一来不靠祖辈福荫,二则从不投机取巧,全都是实打实的努力拼搏立足。从街边的小商小摊做起,办证补鞋通下水道,捉奸看风水看手相,手机贴膜平面设计,代写小学生作业高价回收二手核反应堆潜水艇,修理间谍卫星专治不孕不育,加上海外代购东瀛小电影下载,什么买卖哥没做过?像哥这样全方面展的高精尖人才,如今却被你们姐弟当成苦力奴才一样使用,整日驱使我砍柴挑水,简直是大材小用,使得明珠蒙尘,暴殄天物至极呀!”
屠凤见杨桓说不了几句正经话,便一股既往的胡言乱语起来,摇摇头转身离去。杨桓索性将斧头朝地上一掷,拎起水桶和扁担自行担水去了。
原来蛇蝎双子拆穿杨桓把戏,不肯随同杨桓一起去往西域,以免进入杨桓熟悉的地界,不仅拿不到一文钱,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屠凤和屠龙再三计议,将杨桓和念雪作为人质扣留下来,带回居所看管,且逼迫杨桓和念雪写了一封亲笔信,委托前去西域经商的驼队带往碎叶城中。
若是杨桓所言不假,碎叶城主定会用大笔钱财赎回女儿,若杨桓只是信口胡诌的话,把喜怒无常的蛇蝎双子当做猴儿来耍戏,十有**连小命都保不住。
杨桓心下笃定,料想涂乃奇只有念雪一个掌上明珠,若是收到信笺,定会遣人携带大批金银赎人。只是大唐去往西域碎叶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多有崇山峻岭,恶盗山贼无数,那封信说不准会在半路上遗失,到时候杨桓和念雪的性命危矣。
所以自从杨桓来到这里,并不肯有一刻消停,挖空了心思想要逃走,却怎当得蛇蝎双子武技高强,每次将杨桓轻轻捉了回来,都要暴揍一顿。杨桓无法,只好认命,每日在心内求神拜佛,祈祷涂乃奇千万早早接到信件,莫要把自己和念雪丢在这里受苦。
杨桓生性好动,闲来无事整日穷作乱闹,或是偷出屠龙的鱼竿去钓鱼,却把鱼竿遗失在潭水中;或是盗取主楼内弓箭,去往后面的竹林射猎,不仅连一只兔子都没有猎到,还将一把价值不菲的雕花油弓弄断,气得蛇蝎双子七窍生烟,交代杨桓许多活计,诸如挑水砍柴之类,完不成任务便是一顿毒打,杨桓才终于老实了下来。
念雪身为女子,倒是没有受到蛇蝎双子的虐待。念雪自小习武,自认剑术无双,自打见到蛇蝎双子武技,方知自己从前实乃坐井观天一蛙而已。痛定思痛之下,念雪不理外物,整日观摩屠龙和屠凤锤锻外功内息,心有所悟,整日流连竹林中,或是坐在潭水畔的大石上呆,不知苦思些什么,对于杨桓理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