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雪推开窗子一看,只见清朗的月光水银般倾泻下来,带着重重竹影投射在水潭之畔的空地上,白地仿佛同粼粼波光的水潭连结成一片,难分彼此,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只是一人一猿却在月亮地上追逐,打破了如此美妙的景色。一名穿着湖水绿长裙的双髻少女,手执一条软鞭,将一只通体洁白的猿猴追得吱吱乱叫。那名少女身法灵动,脚步迅疾如风,隐隐踏着九宫之数,颇有章法,身手竟是不俗。
只是那白猿亦非寻常兽类,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看似焦急奔逃,脸上却做出人类般笑嘻嘻的模样,往往刚被少女追及身后,便于疾奔途中弯折出不可思议的角度路线,避开少女挥来的长鞭,似乎正在逗弄戏耍少女,自以为有趣。
念雪看着有趣,却也为那只白猿暗抱不平,心想这个女子怎地如此凶蛮,无端端欺负一只小猴子做什么。念雪趴在窗边看起了热闹,蛇蝎双子身为这里的主人,却不能看着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胡闹,双双奔了出来,大喝少女快些住手,莫要一味纠缠胡闹。
杨桓本就没睡,这会儿跟在蛇蝎双子身后步出竹楼。白猿见到杨桓,双眼明显闪过一抹亮色,一阵风般冲到杨桓身前,一个纵跃跳进杨桓怀里,挂在杨桓身上不肯下来,犹自转头朝绿衣女子做起了鬼脸。
杨桓见白猿形象可爱,同自己在普陀山中梦里遇到的那只有七八分相似,便抚摸着白猿的头顶道:“艾玛,看这野猴子多招人稀罕,傻乖傻乖的,还不怕人。这要是带到大街上耍上几遭,多少也能换点零花钱不是。”
绿衣少女追得气喘吁吁,见白猿钻进杨桓怀里不肯出来,还不忘朝自己挤眉弄眼,气呼呼的瞪了杨桓一眼:“你知道些什么,这哪里是什么野猴子,这个小家伙叫做盖雪银犼,是一种亘古便有的异兽,最是通灵。传说盖雪银犼不食花果鸟虫,只靠汲取天地灵气生长,平日里喜爱栖息在藏匿有宝玉和银矿的石洞中,到了你这个不伦不类的假和尚口中,怎么给胡乱取名字呢!”
杨桓可不管这只白猴子是什么金犼银犼,只是见这个小家伙似乎十分相信自己,生怕绿衣女子大雌威,错手伤害猴儿,于是把猴儿抱得紧紧的,侧过身体警惕道:“看起来这只小猴子挺喜欢在下,姑娘若是想伤害这只猴儿的话,在下可是不答应的。”
绿衣少女似乎没有把名震江南道的蛇蝎双子看在眼里,只顾着和杨桓说话,目光须臾不肯离开杨桓怀中的盖雪银犼,就像一个渴慕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般,舔了舔嘴唇道:“盖雪银犼天生地养,从来不会接近人类,我看你和这只银犼挺熟的,莫非你们两个有些个渊源不成?”
“什么叫我们两个挺熟的?”杨桓翻了翻白眼道:“你的意思是我和这只猴子还有些亲戚不成?这不骂人呢嘛。在下如此英俊,怎么会跟一只野猴子扯上亲属关系,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再诽谤我的人格了,否则就算在下不介意,在下身边的这两位朋友也不会答应的。”
杨桓看出绿衣少女身负武功,而且天真刁蛮,一看便知是不好惹的角色,三言两语便把麻烦引到了蛇蝎双子身上。
杨桓这一招果然奏效,绿衣少女的目光被并肩而立的蛇蝎双子吸引过去,朝屠凤呲牙笑道:“这只银犼是你养的?让给我顽一阵子好不好,要我出多少钱都可以的。”
屠凤早已认清绿衣少女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敢插话而已,这会儿听到少女的话,竟然破天荒的抱拳施礼,面露些许恭敬之色:“原来是绿奴妹妹大驾光临,屠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若是这盖雪银犼乃是姐姐所有,定当欣然送与妹妹玩耍,不敢收取分文,只是……”
屠凤一双妙目朝杨桓一瞟,又把这个麻烦重新丢还给了杨桓。
杨桓心里暗暗叫苦,看样子屠凤早就认识这个唤作绿奴的少女,而且看屠凤恭敬的神色,这个少女定是有些身份来历的,就算蛇蝎双子这等黑道强徒,也不敢随便得罪的人物,杨桓更是不敢有丝毫不敬,否则惹祸上身,则悔之晚矣。
杨桓何许人也,出门上街捡不着钱都算赔了的主儿,一旦把握到眼前形式,在内心迅权衡分析片刻,立时间来了精神,眨眼间换上一副谄媚无比的笑面,望向少女绿奴的眼中满是肉麻,把绿奴吓得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面露警惕的警告杨桓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跟我家里的狗儿见了肉骨头一样,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打什么坏主意,我的武功可是很高的。”
杨桓把脱身的主意打到少女绿奴身上,又怎会计较绿奴比喻不当,干笑两声道:“这位姑娘,你刚才不是说可以用钱来换取这只盖,盖雪银犼吗?不若咱们做个公平至极的交易,我随便出个小小的价钱,把这只银犼卖与你如何?”
事已至此,屠凤哪会猜不出杨桓的鬼主意,登时朝杨桓呵斥道:“绿奴妹妹身份非同小可,你这小子千万莫要打她的坏主意……”
绿奴似乎铁了心想得到这只银犼,对杨桓的提议十分感兴趣,用手势止住屠凤的呵斥,朝杨桓笑道:“好啊,本姑娘做生意从来公平合理,童叟无欺,你说个价格来听听吧。”
“童叟无妻?”杨桓涎着脸皮道:“你这小姑娘说话好没有道理,想那孩童当然不会有妻子,就算有也是童养媳。不过老叟若是没有妻子的话,家里岂不是早已断了香火,姑娘到底是做什么的,连此等人伦大事也要插上一脚,不嫌管得太宽了么?”
杨桓故意插科打诨,想要挑起绿奴的怒意,趁着绿奴盛怒之际提出一个价格,使得绿奴失去对于价值判断的衡量。绿奴闻言一呆,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咯咯笑了起来:“你这个假和尚有趣得紧,而且能够同盖雪银犼攀上交情,看来也不是寻常之辈。你用不着故意扰乱我的思绪,本姑娘打小便跟在堂主身边做生意,经手的买卖流水何止亿万,见识过的精明商人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你这点谈判时惯用的小伎俩对我是没有用的,还是赶快出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