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之问这样的名人,杨桓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因为这个老家伙的诗几乎贯穿了九年义务教育每一个年级的课本,在语文书和历史书中的出镜率很高。
史载宋之问生于汾州,也就是当今山西汾阳一带。宋之问自幼聪敏好学,专攻诗文,素有盛名,又兼相貌堂堂,十分的人才,高宗时期进士及第,年纪轻轻便入了仕途,可谓春风得意。
宋之问真正获得高位,则是在武则天登基之后。传闻宋之问因为文采斐然,善于做诗歌功颂德,武则天异常喜爱,将宋之问和闻名天下的大才子杨炯一同召入文学馆,后又授予洛州参军一职,是以宋之问又被同僚朋友称呼为宋参军。
武则天喜爱宋之问诗中华丽辞藻,深远寓意,后又将宋之问召入崇文馆做了一名学士,短短几年内,将宋之问由九品擢升至五品,加上当时唐朝学士之职,以文学言语被天子顾问,出入侍从,礼遇尤宠,宋之问一直为世人称羡不已。
关于宋之问的为人,众说纷纭不一。有人说宋之问为人刚直不阿,一身傲骨正气。有些人则传说宋之问为了仕途攀爬,不惜讨好示爱武则天,甚至折腰为武则天的男宠张氏兄弟倾倒夜壶,只是因为宋之问有口臭的隐疾,未曾获得武则天的宠幸。还有人说宋之问暗地里是个无恶不作的伪君子,为了抢夺外甥所做一好诗的冠名权,不惜将亲外甥刘希夷杀死。各色真假难辨,难分虚实。
杨桓自打穿越到唐朝,只见过两个名人,第一个是李白,尚且年幼,剩下一个便是眼前活生生的宋之问。没想到宋之问不仅才名卓著,还身负高明的武技,只是不知为何弃官不做,隐在财神堂名下的一座书阁内,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怪文士。
杨桓的祖父是一所大学里的古文教授,杨桓小时候被送在祖父家过暑假,每当入夜十分,祖父便将杨桓抱在膝上,摇着蒲扇替杨桓扇凉,为杨桓讲述古往今来的人物逸事。
杨桓听祖父讲过宋之问的生平,据说宋之问醉心权谋官位,为了升迁不择手段,谄媚逢迎当时飞扬跋扈的武三思等人,打压异己,心狠手辣,因其人品低下遭到世人唾弃,为诸多同僚所愤恨。
在一次宫廷政变中,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联手杀死了韦后和安乐公主,拥立睿宗为帝,宋之问因为站错了队伍被流放到广西钦州一带,年迈孤苦,老无所依。李隆基登基之后,便将宋之问赐死,宋之问在遥远的南疆凄凉死去。
这样的一个人,即使算不得大奸大恶,却也并非良善。杨桓却不管宋之问是否真的做下许多恶事,或者只是成王败寇的史书上故意抹黑,杨桓全可以不做理会,单是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文豪能和杨桓说上几句话,哪怕刚刚还揍了杨桓一顿,也足够杨桓激动的了。
杨桓此时多么希望宋之问能给自己签名留念,只是见宋之问沉浸在对武则天的思念中,久久不能自拔,不好擅自打扰,唯恐再被宋之问痛揍一顿,得不偿失。好不容易等到宋之问的情绪稳定了一点,杨桓才敢试探问道:“在下闻听得先生一直在洛阳学士阁内主事,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之问用宽大的衣袖拭去眼角的泪痕,觉得杨桓终于顺眼了许多,气呼呼道:“你道是我主动提出不想做官了吗?还不是那个该死的窃国贼凌阳,硬说我命贱福薄,能做到洛州参军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若是强行留在学士阁任职,早晚要惹出杀身之祸,于是……”
宋之问颓然一叹:“不过凌将军也算是个奇人,他当权时曾会晤家父,于子夜时分起了一卦,说我会在十八岁那年登科,二十五岁外放参军,二十七岁回到学士阁,没有一句话说得不准,由不得我不信。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如今远离朝堂,隐居在江南一隅,整日与书卷美酒为伴,说不定还能多活些年头。”
杨桓听得心中暗笑,已经将事情的大致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应该是上一代穿越者凌阳将军,早已熟知宋之问的生平官道沉浮,又爱惜宋之问的诗才,不忍宋之问搏杀于宦海,不仅落下恶名为后人唾骂,而且不得善终。于是假装懂得占卜问卦之术,寻到宋之问的父亲,预言说宋之问将会年幼登科,春风得意,二十五岁做了参军,二十七岁重新被召入学士阁听用。
凌阳将军既然通晓这一段历史,说起来自然准确有如神助,将宋之问何时担任何地官职预言得分毫不差,又恐吓说如果宋之问强求官位,定会落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宋之问尽信无疑,终究不敢逆天而行,一旦准确踏过了凌阳将军预言的三个步骤,立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了性命安危,不敢在学士阁内再行流连,于是借口身患重疾,辞官后在江湖上四处行走游历,以排遣离开官爵后的苦闷心情。
杨桓有两点不解。
一是宋之问刚刚做的那诗,摆明了是对武则天有些爱慕之意。只是宋之问在朝中为官的时日尚短,不知是如何接触到武则天,并且生出了渴慕之心。而且杨桓观宋之问约有三四十许年纪,想那武则天登临大宝之时,便已是六十七岁高龄,就算年轻时有多么倾国倾城,此时也变成了鹤鸡皮的老妪,哪里来的那么大魅力,能够吸引到宋之问这般倜傥男儿,难不成宋之问真的像传言中那样,为了官位升迁可以不顾一切吗?
第二个疑惑,杨桓刚刚已经问了宋之问一遍,那就是宋之问为何会出现在财神堂管辖之下的书阁中。关于这个问题,宋之问只是言辞模糊的回答了一半,却并没有对真正的结果解释出个所以然来。杨桓正想穷根究底,身后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正是赤茗捧着厚厚一叠的书籍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