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亚先生,既然咱们已撤过回河,为何不把桥全部烧毁?”由于心中压抑太多疑惑,离巅实在憋不住,还是要问了一句。
第一百六十九节 十日 一
“这个问题很简单。”歌亚笑道:“以一万五千人击败几十倍于已的人马,不是不可能,但那需要太多运气成份,还要包括天时地利等等极多因素,而且要祈求对方统兵大将作出令人发指的错误决定。
战场千变万化,但千变不离其宗,当力量大到绝对之时,几乎可以忽略奇技淫巧,这就叫王者堂堂之师。”
鬼舞、离巅早知道歌亚谈及主题前,总喜欢先讲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耐着性子悉心领教。
“很不巧,咱们拥有不可弃之地,在战略上处于绝对下风,只要对方主帅不是笨蛋,别指望用之前的小伎俩能打败庞大了数十倍的敌人。
敌人陈兵数十万气势汹汹而来,打掉敌人先头力量,这叫挫其锋芒。歌亚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敌人收敛气势,不敢全力与咱们决战,因为别忘了咱们本旨,将敌人拖住十日,任重而道远。
留下三座桥梁,是简单的一个心里暗示,歌亚要让他们明白——只须全力夺下桥梁,就可以直逼红夜城,嘿嘿……守桥头总比守护漫长的河岸容易,等敌人有其他想法之时,总也是一日之后的事了。”
歌亚缓缓道:“两位大人,真正的守卫战会在傍晚时分开始,今天是第一日,不用晚上……这三座大桥将会被血水浸透。”
歌亚心里有很多话没说,这场战争既要让对方觉得有得打,甚至很容易好打,却总是没法发挥出全力,总差那么一点才能得手,如此才能叫对方弃之不舍,跟自己纠缠不休。
说来简单,驾驭起来,实不下于一盘费劲思量的围棋,
久战不下,必生错误,真正的变化,在未来而不是现在。
他歌亚能依仗的,只是比别人多了另一世界五千年的文明沉淀,以及经商多年,对人性的了解。
一万五千人马撤入立于回河之边的卫城。
饱餐战饭之时,很多新兵瞥着碗中白生生的肉块,联想到被砍得血肉横飞的肉体,捂嘴吐得面无人色。
老兵们哈哈大笑,这就是战场,只有见过血、杀过人,才能变成真正的战士,歌亚让他们夹在其中冲锋,目的正在于此。
战场没有软弱者生存空间,杀死别人或者被人杀死,中间的区别往往只在一刹之间。
小蛮仍在沉睡,黑暗中的战斗结果不得而知,歌亚有种觉悟,小蛮十有八九是败了,但这种败落反会令它更加强大。
歌亚仿佛感觉到一种浩瀚之力即将破壳而出。
只是,小蛮额心日渐聚集的银线是什么?小蛮——王兽真正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有点期待,有点不安,两种情绪纠缠于一起,更耐人寻味。
天边云霞弥漫,疾风暴雨将至,厚重感觉压得人透不过气。
“看看外面,看看那些土地,看看那些庄稼,那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心血,每一粒米、每一根稻草,都是凝结着我们的血汗。
回身看看红夜城,那里面住着我们的父母、儿女,但现在有人来了,他们前来抢掠,掠夺我们的血汗,蹂躏我们的妻子,把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儿女变成奴隶。这些我们允许吗!”
歌亚雷鸣一样的声音在卫城练兵广场响起。
“不允许。”“杀了他们。”“打下汉城。”“火烧汉城。”
喊声、叫声,在广场上空激荡,一万新兵昂然而立,眼中红光暴射,手中战刀出鞘,这一刻他们如同野兽一般凶猛,人都有逆鳞,歌亚激昂话语,恰刺到这些曾经流离失所的男人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五千骑兵静静而立,对于骑士精神的绝对忠诚信仰,使他们很难为一些语言打动。
歌亚眼中光芒如电,注视着离巅身后盔甲鲜明的骄傲战士,声音凝重,却清晰传到练兵场每一人耳中。
“我不知道英雄是什么!很不幸,歌亚出生得晚,没有经历云顿平原人魔最后的大战,三十年前大战已成历史,但今天……我们面对是十倍于己的敌人(原谅歌亚虚报了敌人数目,他怕挫伤新军士气,),我们无法后退,因为——我们有必须守卫的东西——血汗、父母儿女,更重要是我们的信仰!
曾经的英雄已成为历史——但是今天,从这一刻,我们将开创历史,我们就是历史,英雄的历史,我们的战绩必将在千百年后被高声传唱——”。
上万新军动容,五千骑士们动容,鬼舞动容了,离巅也动容了,似乎一股热血唰地冲到脑海,人们热血沸腾,忘乎一切,昂首狂叫。
兰诺身着戎装,和小雪并肩望着长身而立的歌亚,不知为何,眼前熟悉的男人身形突然拉长,弥漫出无比气势,仿佛战神般凌然不可侵犯。
黄昏,如血骄阳下,地面震颤跳动得,连回河之中的鱼儿也能感受到,歌亚手提耀阳剑昂立于阵前,他身上没有任何盔甲,这世间有什么甲胄能比他的斗气环绕还要坚硬。
对岸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军队,让歌亚不竟想起苻坚“投鞭断流”的豪言,当一个强者统帅着无穷之力,怎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