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淳锦听这话,微不可察的笑了,他从小就在自家玛瑙矿上长大,藏在矿场暗处的弯弯绕绕,他又怎会不知?
矿场之中,人心复杂,不少人都怀揣着别样的心思,就像矿洞里的暗流,不知何时就会涌起来。
苏淳锦还记得招募各司管事的时候,公主在信中是这么对他说的,
“世间怎会有人毫无私心?若想让人都如同无垢的清水,是痴人说梦。”
“用人之道,唯才、德是举。若他有真才实学,且口碑心性上没出过大错,就要敢用。”
“人皆有欲,或求名,或逐利,此乃常情。”
“不用怕他想要太多,因为有欲望才能驱使,才能使之奋进,令其为事尽力。”
苏淳锦回想到这里,对这些人弯绕心思的抵触情绪,好歹压下一些。
他又开始回想公主的信里写的,她还说,“然而有一种人,恰似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无欲无求,仿若超脱尘世,实则如行尸走肉。”
“行事小心翼翼,唯恐自身价值有丝毫折损,宛如守财奴护金。”
“他却不知自己的价值,只有在使用中才能显露。”
“此等人如顽石般难以驱动,因其心无所向,意无所趋。”
“纵有万般本领,亦难以为我所用,实乃用人之忌。”
“你需谨记。”
苏淳锦对公主的话奉若圭臬,经常拿出信来反复看。
类似的道理好像他爹也曾说过一星半点,但他一心钻研金、银、铜、铁的选矿和冶炼工艺。
虽然懂得人情世故,但厌烦勾心斗角。
为了清静一些,在却山寺带发修行钻研矿石。
真到了招募人的时候,苏淳锦才明白,身怀重担,生怕选错人误了大事。
想立功业,一个人会,一个人懂,是不行的。
公主在信中还与他说,“若只是孤高自赏,仅凭一己之力,即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过是独木难支。”
“如同选矿,需多种方法配合,方能去芜存菁。”
“冶炼亦需不同的火候与材料相互协作,才能炼出真金。”
“用人之道,也在互补。”
“有智谋之士出谋划策,有果敢之人冲锋陷阵,有细心之人查漏补缺,如此方能成大事。”
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念熟了,记在脑子里。
公主说话多么好听,让人爱听,哪像他爹,除了会骂他,就是会训他。
纵然是有用的话,他哪会听。
苏淳锦正思绪漂泊,元六用胳膊肘捅他,
“哎,苏矿监,想什么呢?都问你呢,公主派了这么些人看着咱们,又是你那学徒,又是瑥羽,还有矿丁、场丁。你就不紧绷的慌?”
苏淳锦视线扫过众人,收回目光,“我还怕公主不看着我呢,她看着我,我才睡得着觉。”
“啧啧啧,你不会也是公主的男宠吧?”
苏淳锦怒目而视,没了玩笑的姿态,“瞎说,公主是我的伯乐。”
“这么说,你是公主的千里马?那还不是要给她骑?”
众人哄堂大笑,苏淳锦给元六一轻捶,“就凭你这张嘴,我高低也要你先下矿干上一年半载的活,当小头目就别想了。”
元六打了自己嘴一巴掌,端起酒杯请罪,“矿监别气别气,看我这张破嘴。”
又是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