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雪青才不过十一二岁,到底是个小孩,受多了夸赞也是无措,况且见到杨灵籁,她便想到新婚夜那晚几位表姐的为难她选择了袖手旁观,可这是她的嫂嫂,是哥哥的妻子。
“嫂嫂天人之姿,雪青亦仰羡。”
她面上没什么关心之意,却叫杨灵籁听出了些许客套的愧疚,有些纳闷,不过也只当是小孩子没继续计较。
待回到位置上,与吕献之同坐,杨灵籁撇了人一眼,小声道。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想到这京中有名的端方公子,竟也是个会爱护妹妹的。”
吕献之回望,眼神莫名,不懂她这是在说什么。
“名字起的不错。”杨灵籁转头不再理人,倚在交椅上瞧这国公府内的人鬼众生相,人人花枝招展,人人背后使绊子,最主要的是人人穿金戴银。
王氏在其中倒是一股清流,只是衣衫用的布乃是京中上品香云纱,表面上的清正名流,实际也是得用钱堆起来的。
裴氏观察了她好一会儿,见这堂中话稍停了,有心为难。
“小九媳妇认了这般多的妹妹,各各名花动人,不知最喜欢哪一个,只是可不兴在礼上偏颇,国公府最尚姐妹爱护,那等小门内宅龃龉的事是不爱的。”
这话中火药味十足,叫众人尤其是几个年轻嫡女屏气凝神,都想看看这位前面得了老祖宗喜欢的嫂嫂,到底有几分本事。
吕献之感受到其中明晃晃的恶意,不堪其烦的皱了下眉头,想说些什么,可到底是咽了下去,他没那个义务去帮一个本身便想要这种生活的人,归咎到底,他自己都身陷囹圄,或许帮了还不如不帮。
心中这般想,只是却依旧抬眼注意着堂中动静。
杨灵籁认真的在众姊妹们间逡巡,像是当真在想一个答案,可无论是选一个,还是端平水,都显得刻意极了。
王氏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几句,“兄嫂严重了,三娘刚刚嫁进门来,哪里有什么偏爱,不过都当姊妹相处,日后也定是和和睦睦,给国公府添些热闹。”
话说的没毛病,只是裴氏也惯会惺惺作态。
“娣妇这话说的,倒显得我是刻意为难了,小九媳妇生的好,我便想多跟她说几句话,难不成这也是出格?”
“自然不是。”杨灵籁纤眉一挑,话语委婉,“母亲体贴三娘初来乍到不知如何应对便多说了几句,大伯母想与三娘亲近,三娘自也是乐意至极。”
随后,她眼神一转,又对着裴氏露了个笑。
“只是大伯母所问的偏爱谁,这倒还真是将三娘难住了。”
“如今不过第二次见面,要谈喜爱甚早,但言好感却易。”
安坐在上位的冯氏有些意动,“哦?”
杨灵籁对着冯氏比之裴氏有耐心多了,她专门从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堂中间,言辞神态不见丝毫为难,声音比一般女子要低沉些,如今在屋内回转却添了几分温柔意味。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不爱人者,及其胥余。1”
“三娘于雪青便似爱屋及乌,近亲使然;三娘与祖母则更似一见如故,孺慕异常。”
冯氏注视着她,神色缓和无比,“这嘴可是比抹了蜜要甜,小九也真是娶了个秒人。”
这姑娘话中处处有理,且不慌不忙,胆大心细如此,哪里像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这一番二房丢了个西瓜捡了个芝麻,焉知非福啊。
“三娘也自喜能叫祖母牵挂钟爱,今日一整日都不亏了。”杨灵籁此时昂首起来,却是神采飞扬,眉宇间皆是未曾掩饰的小小得意,当真像是普通孙辈对于长辈之间的撒娇求爱。
冯氏笑的乐呵,她已经许久未曾这般开心了,国公府内人丁兴旺,一些官司却也烦人的紧,老国公脾气也躁,去了江南还要带着素姨娘添堵,便是刻意遗忘也是心中欺骗罢了。
这些年她从一个小姑娘熬成了老婆子,见过人情冷暖,大多都是一时利益,这三娘入了公府不惧不怯,纵是这好话说的也比旁人入心些。
虽是这一番祖慈孙孝,欢欣异常,杨灵籁也没忘了处处给自己使绊子裴氏,起初看在那耳铛的份上也忍了,如今这好处能使的却已经耗尽了。
她转头看人,眉头舒展,脸庞上永远挂着一副恭敬谦逊的模样,语调波澜不兴,“不知大伯母觉得如何?”
裴氏见她轻松化解,依旧坐的稳稳当当,富贵的脸上含着温熙笑意,品了口茶道,“自是好的,你母亲将你教的竟也不差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