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见到陈昱,柔嘉顿感意外,很快掩去眼里的一点思绪,和殷绪齐齐磕头,“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看向殷绪,便想起从前见他时,他的种种冰冷表现,难免心中不快。虽对殷绪并不满意,但女儿回门,总须多给面子。于是她慈爱笑道,“好孩子,都起了罢。”
碧彤亲自搀了柔嘉起身,扶她坐在右侧的位置,又招呼殷绪,“驸马爷,这边坐。”
柔嘉坐下,先看向陈昱,有些担心他来者不善,试探问,“今日皇上不忙?”早上请安也就罢了,怎么这大上午的还在?
陈昱的表情在见到柔嘉时,便已经变了。他二十多岁时尚不懂得隐藏心情,如今年少更是不懂,虽是在笑,却笑意泛冷,总有股恨恨的味道。
此时听柔嘉询问,他端坐在雕龙凤大椅上,一身深青色盘龙纹服,模样是尊贵的,神情却阴森,皮笑肉不笑道,“皇姐回门,做弟弟的再忙也该来看看。”
这人要心胸狭窄到几时?柔嘉心中冷冷想道,面上起身施了一礼,淡道,“多谢皇上厚爱。”
不欲再和陈昱多说,柔嘉坐下,面向太后。
身旁殷绪面无表情地坐着,强迫自己看向上首的人,作出聆听的姿态。
眼角见殷绪如此配合自己,柔嘉浅笑,被陈昱弄坏的心情好上不少。
太后觑了陈昱一眼,也明白了他的心态,心中生起担忧,但此时驸马在场,却不好多说。她打量了柔嘉片刻,慈爱笑道,“几日不见,我的柔嘉更显精神焕发,可见殷府没有怠慢你。”
柔嘉亲昵哄她,“舅母是我的倚靠,自然无人敢怠慢我。”
太后开怀大笑,“我的柔嘉就是嘴甜。”
方才太后的话,半是调侃,半是敲打,多少落了殷府与殷绪的面子,于是柔嘉哄过之后又柔声道,“大将军与夫人对我敬爱有加,驸马待我也很好,还请舅母放心。”
“哦?是么?”太后的视线便转向殷绪,笑着的眼睛里露出几许威严来。
驸马待她的心头肉好不好,她要听驸马自己说。
明白太后眼神的意思,殷绪垂眸:之前敬茶的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着?
殷绪很快低头拱手道,“能娶到公主,是微臣的福气。”
虽语气依旧淡漠,好歹少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且姿态又如此沉稳坚定,看起来也不似说谎的模样。
柔嘉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略一思索之后笑了起来:原来他记得她说过的话,哪怕不是对他说的。
太后满意了些,笑容也添了两分和蔼,“那你说说,以后会如何待公主好?”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颇费心神,且一如太极殿拜堂那次,有那么些微逼问的意味。殷绪心头起了反感。
柔嘉也意识到了不妥,担忧地看向殷绪,果然见他隐蔽地蹙起了长眉。
殷绪正皱眉,察觉到柔嘉的视线,一抬头,便撞进一双秋水剪瞳中。那眼瞳如此清澈,眼神如此温软,流露出忧郁与恳求来。
殷绪的反感散去,意识到他答应了她要配合。略一思量,他再次拱手,“必当事事以公主为先,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虽然并不具体,但对这样寡言的人来说,已属尽心。太后脸上终于漾开舒心的笑容,道,“你能如此用心,哀家便放心了。”
然而坐在另一边的陈昱,看着柔嘉与殷绪四目相对妇唱夫随的模样,暗暗咬紧了牙齿。
他当真是恨极了这模样!
心中怒火冲天,柔嘉与太后又说了什么家常,他完全无心去听,片刻后忽然冷笑问,“驸马,可知皇姐喜好什么食物?”
他侥幸地想:万一柔嘉只是假装,所谓夫妻情深只是演戏呢?
殷绪看向陈昱,天子脸上的冷意与敌意不加掩饰。他垂眸,想起那天早膳,柔嘉夹给他的阳春白雪糕,冷淡道,“公主嗜甜。”
竟然答对了。柔嘉浅笑起来,看着殷绪的目光温柔如水。陈昱却是狠狠抓住了木椅扶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再也待不下去,陈昱起身面向太后,拱手,嗓音冷硬,“儿臣折子还未批完,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