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黎嘉骏拖长音调答了一声,她记得季老是出过国的,反正有德国大学的各种认证,那他后来应该是出去了的吧,不会留在这儿遭某个罪的吧,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叮嘱一句,“季师兄,我也觉得你适合做学问,而且特别适合留在国外,德国什么的,好好学习他们的精华,宣扬我们的文化!”顿了顿又补充,“别回来了!”
“说什么呢。”季羡林笑,三人道了别,他就晃悠着走了。
刷完一个男神,黎嘉骏很惆怅,她缓缓往燕京那个方向走,才想起蔡廷禄还跟在旁边:“你怎么样,不去蹭课了?”
蔡廷禄不置可否:“到哪不都是听,去燕京看看也好,被你说得我也想去见识一下那个未名湖了。”
两人一路走,果然看到了燕京大学的校门,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宅门的前门,雕梁画栋,石狮红门,上有牌匾写了燕京大学四个字,看起来不像是大学,倒像是一些旅游景点,这儿人进进出出的,看门的也不问,黎嘉骏和蔡廷禄进去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里面就是个正宗的大学了,经人指引,没多远就看到了未名湖,作为一个人工湖,自然是不大的,还不如沈阳城外爹不疼娘不爱的柳条湖,但是未名湖周围风景确实极其秀丽精致,远山宝塔,绿树雕楼,它两边都有一排排的古建筑风格的宿舍,住在里面就像是五星级酒店的湖景房,简直是一种享受。
想到清华的食堂,和燕京的湖景宿舍,已经大学毕业一辈子的黎嘉骏感觉心好累。
“为什么现在的大学校长都辣么好!”黎嘉骏咬牙切齿,她想到去年在东北大学,其实也是无一不好,双人间还带地暖和抽水马桶,吃饭也都是管饱还味美,但这样的日子却过了半个月就没了,反而是相比之下后娘养的似的现代大学读满了四年。
“你是说司徒校长么?”蔡廷禄捎了一耳朵,“这是教会学校,有钱。”
“司徒?什么司徒校长?”黎嘉骏动动耳朵。
“司徒雷登啊,据说他把燕京办得像个自由大学一样,现在看来确实很舒服啊。”蔡廷禄感叹。
黎嘉骏手臂抬了抬,发现身边空无一物,没东西好让她扶。
玛雅,司徒雷登!又是一个如雷贯耳但不知道他干了什么的名字!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燕京大学的校长啊!
可她明明记得司徒雷登好像是搞过外交的,是个驻华大使什么的……
黎嘉骏抱着头无声哀嚎,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啊!苍天呐!穿越前好歹让我做做功课啊!就算不是图改变历史什么的,至少心里有个底呐!现在她一不小心就钻牛角尖,冷不丁的发个呆就开始往海马体深处抠有关那些名人的丝丝缕缕,对于一个从来不往这个领域钻研的强迫症来说是有多痛苦你造么?!因为本身信息就是零碎的!就算她曾经去挨个儿查过那些名人的百度百科,穿越这么两年也该忘得差不多了啊!
蔡廷禄已经非常习惯黎嘉骏的不定期发癫,他一边闲庭信步在前面走着,黎嘉骏落后得多了,他就四面看看景色站着等。两人慢吞吞的沿着湖逛着,路过了德、才、均、备四个男子宿舍,又去后面的华氏体育馆围观了一会儿篮球比赛。这时候的篮球比赛,黎嘉骏就不评价了,虽然打球的人光凭气质一个人就能完爆未来篮球运动员的一整队,但因为缺乏系统锻炼,身材只能说是健康,但没什么力量美,不过看他们打球那么文雅也算是享受了,时不时的就听到“xx(字)兄你太用力了!”,“oo弟你还好么?最近疏于锻炼啊。”,“民进队再接再厉!”,“三民队再来一球!”诸如此类的话。
处于新旧交替中的大学,感觉就是这么不一样,女学生还穿着旗袍,男学生的座位上有些还挂着长衫,相互呼喊间还用表字,但是却没了之乎者也,明明说着白话,又不失文雅,两个男生穿着宽松的背心露着膀子,女生也大大方方的笑着指指点点,一会儿嘲笑男学生瘦得像排骨一样,一边又说某某同学身材肯定不错只可惜不肯脱……
一直看到比赛结束,三民队获得了胜利,大家欢呼一会儿就准备去上午后的课,蔡廷禄又兴奋起来,他刚才听到有人谈论说民进队里有个数学系的学长,虽然他的男神华罗庚在清华,但只要是数学课他都想蹭,便跑过去问那个正在喝水的男生,没说两句那男生就点了头,蔡廷禄过来问黎嘉骏去不去。
要是是凑巧碰上的她或许会看看,可要她凑过去听数学课那简直就是花样作死,为了不让自己在神圣的大学课堂上睡过去,黎嘉骏毅然拒绝了听课邀请,只说自己随便逛逛就回去了,让他下午自生自灭。
于是蔡廷禄屁颠屁颠儿的被数学师兄拐走了。
黎嘉骏陡然成了一个人,四面都是上课的学生,静悄悄的,她伸了个懒腰,往四周逛了一圈,觉得颇为无趣,可在湖边干坐着吧,没手机没平板就算了,连书都没一本,那她放空了脑袋能想啥,不外乎就是黎家双雄和坑爹的未来,这样心情反而不好。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继续往清华走,想问问能不能办个借读什么的,不行的话办个图书证也行嘛。
“不知道海子叔买没买到胶卷。”她开始自言自语,“人渣啊,就给个相机,胶卷一个不剩!要不然刚才看到季男神还能留个合影!”她想好了,等海子叔买来胶卷,至少要教季老摆个剪刀手拍一张照,这主意太赞了!
接下去她没有回清华,既然起了留影的念头,那等会要是又看到个谁谁谁不能拍照那感觉就太虐了,不如早点逃回去再和大夫人还有大嫂聊聊天,也好对未来有个规划,回去的方法她早问清了,往城里的方向溜达了一阵,看到电车,坐到故宫附近,晃晃悠悠的就到了,这电车和在关外的没什么差别,倒没给她什么新鲜感。
到了家,大嫂正在花园里做小衣服,花花绿绿的一桌子,看到她来,笑眯眯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不好玩?”
黎嘉骏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石凳子,抓起一把花生米吃,一边嚼一边做出一副哭丧脸:“看别人上学我没的上,我好羡慕,好嫉妒,好恨!”
“哈哈,那你可以回去上啊,东大不是重新开了么,还在老地方。”大嫂说着,咬断了一根线,看了她一眼,“现在关外时局也稳定了,别说你,我都想回去看看,说不定……”她没再往下说,这个说不定太飘渺了,谁都可能在老家等,唯独不会是大哥二哥。
黎嘉骏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那我恐怕真要辍学了。”
“哦?为什么,觉得清华好,瞧不起东大了?”
“不是……”黎嘉骏看看大嫂的肚子,估算着这个女眷的承受能力。
似乎看出黎嘉骏在纠结要不要爆料,大嫂放下手头的活儿,温和道:“有什么事就说吧,骏儿,刚听说你大哥在山海关打仗的那天,报纸上就说……日军攻破了山海关。”她摸着肚子笑笑,“孩子不照样快生了?”
“……我,在沈阳,杀了人。”见大嫂怔怔的抬头,她连忙补充,“日本兵,然后就和二哥逃出沈阳了,我是当着个日本宪兵队长的面干的……后来……回来的时候差点被抓着,要不是碍于他和二哥的,曾经的同窗之谊,我大概是回不来了。”她耸耸肩,“然后我就绝了回去的念头了……一天不还我河山,我就一天是失学儿童了。”
大嫂没什么表情,她手里缠着线,缓缓的摸着,半响道:“这不学……总是不行的。”
大嫂好淡定!您老故意忽略那个最重要的点吗?!黎嘉骏强调道:“这个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嫂子,您恐怕是回不去了。”要不是那条人命,其实沈阳还真不是回不去的,现在一切变化太大,日本人也不能老揪着他们这群商人不放。
“我有什么的。”大嫂笑,“我父母都在南京呢,好好的。”
“哦,对哦!”黎嘉骏愣了一下,吴家人当初也是举家入关的,大嫂也是不用担心的人呐,“你们联系上了?”
“恩,他们去南京之前,还特地来看看我,你不是说上海好么,我让他们可以的话,尽量到上海去,以后我好与他们会合。”她抬头看看天井上头蔚蓝的天,叹气,“这北平是好,可住不久啊。”
黎嘉骏内牛满面:“终于有个听我的了,大嫂您真是有远见!”
“哪是我有远见,是你大哥说的,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听你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