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青歌身陷囹圄,昏暗的地牢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水珠滴落的清脆响声和不知名小动物的窸窸窣窣。因为是敌国法圣级别的劲敌谁也不敢大意,沉重的镣铐锁住了她的手脚,死板的束缚衣勒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低垂的兜帽遮住半张脸,银色发丝掩映耳畔。来人伸出手触碰着青歌伤痕累累的脸,眼泪从她紫水晶一样的眼里滴落,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傻。
挚友啊,不也只有你来么,青歌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张网,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虚伪、荒谬又符合情理。她和父亲兜兜转转历经十余载,到头来终是逃不出这个轮回,破不了这个死局。
前因在十年前已深埋,十年后的苦果又该由谁承受。
“我们今天来学习法术里的十大铁则。”咒术课是唯一一门实践理论相结合,横跨法师一至五年级的课程,主讲教师毫无例外地也全都是皇家学院第一法师戈林:“第一条,存在合理。”
“魔法不可能凭空产生和消灭任何事物,你只能对已有的东西进行变形,搬运,分解,隐藏,却永远不可泯灭它们。因而我们称之为,存在合理。”
“谁能给我用手头的东西举个例子。”林顿随手一指点了个学生:“苏珊·斯佩德,你来。”
棕色罗马卷双马尾的少女从从容容起身,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名门的雍容气度:“存在合理,即只可能将已经存在于世的东西进行各种外力作用。我们可以对其进行变形,”她细长的法杖木纹华丽,由胡桃木精雕而成,又好看又轻巧,杖头平浮着孔雀尾翎,羽毛轻点之下桌子上的青瓷茶杯就变成了一束含苞欲放的满天星:“或者搬运,”法杖轻轻巧巧一转,那一束满天星便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怀里:“分解——”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原本清淡素雅的花束被分解成了一捧碎瓷沫子随即消失不见:“隐藏。”
“但是永远无法对其泯灭。”话音甫落,那个碎掉的茶杯残骸便从空气中凭空显露,苏珊·斯佩德的法杖在指间轻松倒转,把它放回桌面:“以上。”
“很好。”戈林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我们依据第一铁则把咒术类型分为……”
教室的前后门同时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凯撒从前门推门而入,向学生们点头致歉,然后对着戈林教授说:“导师,学院派发了新的紧急任务,请您过去看一下。”
戈林教授眉头一挑,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对着推开一条小缝的后门调侃道:“那么,这又是哪一位上课迟到的小家伙,被我吓的都不敢走正门吗?”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布置下了作业:“临时转为自习,预习第二大铁则,并作出相应的咒术演示,下堂课我抽查,成绩按照百分之二十计入年度统考。”然后在一片哀嚎声中跟着凯撒一同消失在门后,两人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走廊里。
苏珊这堂课正好坐在了青歌旁边,终于能跟自己一直崇拜的少君侯坐在一起,这姑娘的演示水平可谓超常发挥,坐下后又因为害羞紧张和高兴,满脸都是微微的粉色。她转过头去看了看从后门进来的是谁后,表情立时变得很微妙:“好像是那一位啊。”
“哦?”青歌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里的书:“谁?”
“那个仗着自己是二阶法师从一开学就逃课的家伙——我认得那件袍子。”苏珊咂咂嘴,立刻转过头来想跟青歌对此展开一场深入的八卦,结果动作太快,卷卷的发梢直接从青歌白皙的脸上抽了过去:“少、少君侯!!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
青歌轻轻拍了拍苏珊的手,巧妙地截断话头,她可不想听这个吓的快倒在地上的姑娘道一整天的歉:“二阶?那应该相当不错了。但是如果他是想凭着一己之力摸索,终究还是不如来与人交流学习探讨的……这种做法逊于狂妄,而且委实欠妥。”
苏珊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也就您心胸宽大这么说罢,他这个样子藐视权威可是给我们造成了很大困扰呢!”她还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对这人的不喜,就在此刻,黑发及肩的少年仿佛听到了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们,晶蓝的凤眸上挑出飞扬的弧度,薄薄的、殷红的唇畔含着一抹挑衅的笑意。
相比于只是沉默着睁大了眼睛,目光在他和青歌两人间逡巡的华色,苏珊的反应就明显多了,她低低倒抽了一口冷气:“少君侯……我怎么觉着……我觉着……”
青歌的表情冷得能掉下冰碴子:“你觉着什么,嗯?”
第9章
那一声反问里可谓是意味深长怒气满满,苏珊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人蓬勃的怒意。她小小打了个哆嗦,但是还是挡不住心底旺盛的好奇心生机勃勃地伸出“窥伺”的枝条。太像了,这个不知名的木系法师跟身旁的少君侯太像了。
这种相似存在于他们上挑的双眸与形状完美的薄唇里,存在于他们眉梢眼角极尽妍丽的弧度与工笔刻就似的五官里,七成相似的优雅堂皇的容貌气度,五分相近的隽秀端丽的大好颜色,这种相似除了血缘能带来之外别无他想,也难怪青歌会骤然发怒,眼底汹涌的暗流正欲择人而噬。
不少人也发现了教室里两位容貌最出众的人的相似之处,正在交头接耳:
“是青族的人吗?”
“也可能是绿野……青岚督伊不是原姓绿野吗?”
“看那把龙骨法杖!”
“是那把龙骨法杖啊……应该是青族的人吧?”
苏珊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少君侯,您看——”
“让他们说去。”青歌冷笑了一声,雪亮的目光却像钢刀一样,将刚刚还在喁喁私语的人们挨个刮了一遍,若那目光是实质性的,那么这些人早就血流成河地躺在地上哀哀叫唤了!
“好你个塔斯克——”青歌咀嚼着这个名字,明明目光里仿佛含着千万把利刃,可是语气却轻柔甜蜜地像是在与爱人诉说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私语,又轻又柔,却又凉意入骨:
“本侯也算是长见识了!”
“远来者,我可否知晓你的姓名。”青歌面无表情地撑到了下课的铃声响起才起身走到黑发及肩的蓝眸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少年歪了歪头看向她,语气万分复杂:“少君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绿野鸿影。”
鸿影,鸿影。青歌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打算一回去就写信给家里的情报系统询问一向深居简出的绿野们本次少君侯的名讳。可是上天从来不肯给她哪怕虚假的三分钟和平,绿野鸿影猛地伸出龙骨法杖,尖利的末端闪着暗绿的光,生生地把正欲抬脚走路的青歌拦了下来:
“少君侯,绿野鸿影敢以同窗身份请您赐教,不知可否?”
青歌怔了怔,随即缓缓笑开,翠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万里的无垠冰原:
“区区二阶,你也配?”
扔下这句话之后她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华色对着被晾在原地的少年匆匆行了个礼,便抱着书本跟在青歌后面亦步亦趋地走远了,两人的身影从背后看来,竟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和谐。
今天的天气很好。大片大片的金黄毫不吝啬地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斑驳的阳光把书页分割得明暗不一。天空是莹莹的蓝,轻薄的几丝白云悠悠掠过,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青歌坐在床边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华色便体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