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悄悄过去瞧他一眼。◎
尹婵是被吓哭的。
匕首何其锋利,往往无声杀敌,来得急且快,谢厌反握住它猛刺向腕间时,尹婵脑子的一根弦嗡嗡作响。
谢厌穿着无累赘的黑色常服,腰上革带紧束,窄袖利落,极像浪迹江湖的侠客。
他原是侯府公子,名门望族生来尊贵,本该和京城一众权贵子弟吟诗作对,或磨砺远志,挣爵尽忠。却自生来被遗落原州,在偏僻凋敝之地艰难求生。
古语有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固然此话在理,可当真叫尹婵感受身边人时,心中如何能相信逆境奋起,独独只剩下一副九转回肠。
眼泪挂在睫梢,尹婵白了脸,双手牢牢抓紧谢厌持匕首的腕。
男子浸着凉意的手本不该出现在暖春时节,手间覆着薄薄的冷寒之气,更让她悬挂在麻绳上的心跟着一颤一缩。
尹婵抬眸,眸光固执地要撞进谢厌的眼里。
“我骗你的……”
谢厌貌似不懂,拢起眉,细探她脸上究竟。
但握匕首的手已悄然放松。
察觉到细微的变化,尹婵飞快瞟了一眼谢厌,在他露出晃神之色时,咬了咬牙,眼疾手快从他手中夺过,丢上桌。
“啪嗒”一声变作钥匙,撬开了两两的心扉。
尹婵眼睫悬着泪花,从此前的惊吓中回神,惶惶然坐在蝙蝠纹圆桌前。
含锋带芒的匕首堂而皇之地朝她炫耀刚才的行径,身后的谢厌也好似正拿炽热的眸子,幽幽“示威”。
尹婵紧盯住匕首,脑仁一阵一阵的颤疼,赌气别开脸,不看匕首,也不看谢厌。
哭得喉咙泛涩,她撇嘴轻轻咽了咽,攥起绣帕手不停地拭泪。
终将脸上温温的一串泪珠揩了干净。
尹婵借着拭泪之机,余光悄悄往后觑看,谢厌仍是一动未动,静立在旁,面庞更没什么表情,好似正等她发话。
尹婵自然有话待说的,只是方才情景又惊又怕,此时要启唇便难掩哭腔。
少顷,咽下委屈,闷闷地开口:“公子武艺超群,冠绝原州,故而动辄持剑动刀,好不威风。”
她承认自己时有骄纵,且身在原州便得依附谢厌,容不得僭越。
可谢厌这番拿自己的命玩笑,算什么?
总归事已至此,即便谢厌恼她厌她,要……要任她在原州自生自灭,也决然忍不下这口堵在嗓子眼的气。
只是说归说,尹婵手捏着锦帕,眼睛又是一酸,没来由地掉泪。
她只能一把恼怒一把啜泣地哭着。
没脸见人了。
肩膀抑制不住发颤,忍泪抽噎的低声钻进谢厌的耳朵,便是再呆傻,他也能听出尹婵话里含嗔带讽的意思。
当下愈感无措,脚底长刺发痒,在原地待不住,迫切地想拿剑去庭外砍一砍。
拿剑……
尹婵才说他不该持剑动刀。
谢厌低眸,直愣愣对上她发后的小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