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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去机场送夏娴的时候还在想，虽然“尽人事听天命其他随缘”是她人生永恒的准则，但事情发展至此她还是会忍不住埋怨天命难违，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洒脱。

“你去国外之后还会写书吗？”杨岚怀念起小时候夏娴写点什么，她永远是第一个读者。

“不写了，至少不写我以前写的那些屎山了，专心学术。以后有时间的话……大概就只在YouTube分享一点学术生活和一些小经验吧，也可能会多读一个CS的master，”夏娴耸耸肩，“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从小到大，你最爱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变过，也从来不曾动摇过。”

“为什么？”杨岚困惑不解，“我觉得你写言情也挺好看的。”

“饶了我吧，”夏娴摇摇头，“不过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所谓的融梗抄袭成本会越来越低，我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很多东西如果能轻易被模仿和取代，证明其本身就没有太大的价值。AI把人类世界荡涤一遍，谁才是皇帝的新衣其实一目了然。”

“你也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网红生涯了？”杨岚问道，“感觉还是挺可惜的。”

“我不放弃也早晚会过气吧……何况有些道理我虽然也懂，但还是发现自己很难克服内心对于蠢人的生理性排斥，至少以我目前的阅历和人生经验，我克服不了。这些年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拼命往上走，就是想使自己的生活环境过滤掉大部分loser。你懂的，聪明人未必有什么别的优点，但是交流起来至少不费劲。”夏娴一边排队值机一边单手摆弄着手机，“喏，你看我的私信。loser最大的幽默就是以为他们蠢话连篇的辱骂具有杀伤力，但其实我看到只会觉得他们很可怜。我想……他们散发着的那种腐臭气息，代表这些人一定拥有糟烂的人生，我没有能力帮助他们改善环境或者接受更多的教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给自己一个好的环境透透气。”

“或许承认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拯救地球就是成长的第一步吧。”杨岚拥抱她，“相信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到了记得给我微信打视频。”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夏娴拍拍她的背，“落地我给你发信息。”

杨岚点点头，一直目送夏娴消失在登机口才转身准备离开，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视网膜短暂停留了一瞬，她心口一慌，忽然拨开人流朝他奔跑。其实杨岚根本不知道周凯是哪一航班，她甚至不知道周凯坐不坐飞机，但她不知为何无比确信看到的就是他。

人头攒动的机场轻易就能淹没一个人，杨岚驻足，掏出手机给周凯打电话，接通三秒后又挂断，茫然垂首，整个人被巨大的失落笼罩。

她不知道自己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站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机场大屏幕上夏娴的航班号已经结束了boarding。就在她转身想要回家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回头。”

杨岚攥紧手机，回头便看到周凯拉着登机箱站在她身后。她眼眶一热，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他，“我以为你跟夏娴是同一班飞机呢。”

周凯被她抓得手臂发疼，胸口却像忽然被填满了似的，“你说不去，我就不去了。”

杨岚贪恋地轻嗅他身上的味道，剧烈的心跳仿若蹦出胸腔，一片嘈杂声中，她隐约听到周凯身后跟着的航空公司工作人员委婉表示飞机不能延误太久。

她猛然从人为制造的梦幻中惊醒，清楚地意识到周凯应该确实跟夏娴是同一个航班。

此时整个飞机的人都在等待她微不足道的一个决定，荒诞如儿戏。

时间在物理上是很重要的概念，现代物理学的两大基石——广义相对论和量子论都对时间的均匀性作出了重要的假设。杨岚曾经坚信，宏观上来说，时间对于整个宇宙系统一定是公平的。

头顶缓慢地流淌过一分一秒，杨岚第一次意识到这分分秒秒并不仅属于自己。

特权甚至是凌驾于时间之上的东西。

“祝你一路顺风，学业有成。”杨岚缓缓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