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通宵达旦之后;宁子轩去会议室的卫生间洗了把脸。让秘书从办公室拿来一套新的西装衬衫换上,从公司大楼走了出去。
秘书长尾随在他后面半个身位的位置;一边走;一边简明扼要的说了说马上要会见的合作商的大致情况。
宁子轩认真的听着;秘书长说完之后;恭敬的退后了一步:“司机马上过来了。”
他点点头。往右面放眼望去,那里是里昂最著名的白莱果广场。一大片红色栖息在远处,没有任何的绿地与障碍物,地面全部只由红土铺成,与周边旧城建筑的红屋顶交相呼应。
对于这个广场;他来里昂之前就早有耳闻。
左飞飞偏爱大红色;早在准备要结婚那阵,她就嚷嚷要把家里搞的像白莱果广场一样壮观,要用红色充斥着新房。设计方案已经在他的办公室抽屉里放了大半年,临走之前,他鬼使神差的把那份设计样本带到了里昂。
似乎只要那份方案在他的手里,他就还握着他跟左飞飞共同的家。
他恍神间,看见一个酒红色短发的姑娘在广场周边走着,他的腿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宁总,您去哪?”
他恍若未闻,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他的眼睛盯着那个模糊的影子,睫毛甚至都不敢煽动一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一个人,和远处的那个她。每一步,都离她更近了一分。
她背对着他,微微仰着头专心的看着广场上那座路易十四骑马的雕像。
宁子轩心情复杂的迈步,忽然间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出现在他身后,他一个踉跄往后狠狠的闪去,随着秘书长微不可闻的一声惊呼,一辆车沿着他的裤缝,呼啸而去。
惊魂未定的秘书长焦急万分的打量着宁子轩全身,“宁总,没受伤吧。”
宁子轩站稳之后,拂开她的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径直朝原本的方向继续走去。
秘书长小跑着跟在宁子轩身后,不敢多嘴讲话,他顺着宁子轩走的方向看去,只有一群普通的游客,再无其他。
离广场大约还有一百米远的时候。疾步前行的宁子轩突然足下一顿,停了几秒钟,放缓了步伐,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秘书长凭着直觉停下,任他一个人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中国女孩。大概是学生的样子,举着一个专业单反相机,撤后了几步,找准了角度,弓着身子对着雕像拍照。
她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拍完雕塑之后,又对着广场周边的花店与咖啡馆按了几下快门,友好的里昂居民坐在露天的咖啡馆内,朝着镜头微微的挥手示意。她嘴角一弯,把他们美好的笑容同留在相机内。
等她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回过头。
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站在她身后。面色平静的似乎一汪死水。眼中的光亮被一种灰败的气息掩盖着,不发一言,看着她。
她有礼貌的小幅度对他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也像中国人,于是她试着用中文问道
“有,什么事?”
宁子轩的薄唇轻轻的动了动。
“很抱歉打搅了,你的背影,很像我的妻子。”
她吐了吐舌头,然后似乎又觉得不妥,看他的神情,好像万分悲伤的样子,或许是,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需要我给您照张相么?您身后的景色很美。”
“谢谢,不必了。”
再美的景色,也终是昙花一现,留不住的东西,何必苦苦强求。
身后隐约传来了一阵高呼,那声音,像极了左飞飞。这个可笑的想法一经大脑,就立刻被他否决,思念太疯狂,这种笑话,闹一次还不够么。
原本背对着他拍摄的那个女孩子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兀的转身,越过他向远处张望。
那面站着的三男两女,分明是朝着这个方向在喊着什么,她对着宁子轩,指了指他身后隔着马路的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在叫你么?”
他的笑容,淡的看不出轮廓,静默的转身,迎着正午的阳光,他眯起眼睛,尔后,脸上的神色,由淡漠转为不可置信,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狂乱心跳,死死的扼住他的喉咙。
这不可能。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那源源不断的前进步伐,触地感全无,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在前行,那种震撼,仿佛在趋势着他,从地狱,走回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