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只能听劝,送走万氏后,也便熄灯上榻,临睡时还琢磨着,等明日喜娘过来,必得请她将妆容弄淡些——郭暖也算见过不少新娘子了,一个个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脂粉赛过城墙,原本十分美貌也只剩下三分。
再怎么讲究仪式,郭暖也不想让人糟践。
若喜娘不肯,就偷偷地给她塞钱——这段日子府里的贺礼可没断过,郭暖还故意让采青去郑流云家与赵兰茵家报信,两人不情不愿地送了红包来,总归有点同窗之谊,郭暖自不能遗漏故人。
想着明日宾客盈门会是何种景象,郭暖越发地心痒难耐起来,那点困意亦消失得无影无踪,偏巧窗户那儿传来轻微的动静,郭暖不由得睁大了眼,屏气凝神。
本以为是只耗子,然而响动却是极有规律的,像某种暗号。
难道是蟊贼踩点?郭暖大着胆子下床,蹑手蹑脚走近,正准备用笤帚给他几下,那人已是捂上她的嘴,随即轻捷地跃入,“别怕,是我。”
“你怎么还没走?”郭暖见到鬼都不会这样震惊。
商陆苦笑起来,“你就这样盼着与我永诀?”
郭暖不作声,他与她之间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放心,我明日就离开京城,从此再不会与你见面。”商陆深深望着她,“我来只想问你一句,你当真要嫁给陛下么?”
看来优柔寡断不单是女子的专利,又或者他低估了自己的狠心。郭暖淡淡道:“是。”
明日就是册封典了,还来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他以为软语哀求几句,自己就会撇下一切跟他走?
那是不可能的,郭暖不是不理智的人,何况到了今天,她早就无法回头了。
商陆抚摸着案上那个半成品扇套,惆怅道:“这是为他做的?”
“不然呢?”郭暖本可以将东西送给他,以此安抚一下旧日的情人,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觉得自己把话说清楚为好。
“你该不会喜欢上陛下了?”商陆眼中有探询的意味。
有些人被打败后会躲在暗处默默舔舐伤口,有些则是忍着刺痛也要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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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商陆属于后一种。
但是郭暖又能如何解释呢,她连自己的心意都分不清楚,唯有默然道:“陛下待我很好。”
应该说太好了,打从去了一趟西山,她发现许多以前从未发现的好处,原来他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细致体贴,温柔缱绻——也许一半因着她腹中孩子的缘故,但,已足够让郭暖相信他的为人,并放心将终身交托给他、
“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就算不能,也还有陛下在,他坐拥天下,自然能够庇护一对母子。”郭暖知道这些话是有些残酷的,等于间接承认商陆远不如人。但这也是实情,有些人奋斗终生,也未必比得上旁人一开始就拥有的。
天道从来不公,端看如何取舍。
商陆的脸色向来是苍白而镇静的,听到这些话也没如何恼怒,只轻轻笑道:“是我不对,不该前来打扰,你且忘了这么个人,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郭暖有些难过,她承认跟商陆在一起的日子是很快活的,往后也不见得有那样快乐。
但是造化无常,她只能给彼此最真挚的祝福,“你也是,早晚有一天,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子。到那时,你会发现今日的痛苦多么不值。”
商陆短促地笑了笑,俯身过来,在她额头轻轻烙下一吻,冰凉的,不带丝毫欲念的,就想对待一个相识多年的故旧。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谅解了彼此。
郭暖还想说点什么,忽然颈间一阵酸麻,沉沉困意袭来。
商陆点了她的睡穴,将她好生安置在榻上,再珍而重之地盖上一床锦被。
望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
至此,事情总算圆满干净地结束了。
梆子声响惊动了正在打盹的福泉,一个激灵爬起来,却发现建章宫里仍掌着灯。
这么晚,陛下还没歇息?
福泉正纳闷呢,便看到一袭身影冉冉过来,忙陪笑道:“明日就是大婚了,您怎么还穿得这样整齐?”
陆鸣镝木然道:“闲着无事,到外头走走。”
原来皇帝也会有辗转反侧的时候……还是太过紧张罢。福泉暗自好笑,忽一眼瞥见对面袖中攥着的一块柔软物事,心内顿时了然。
睡不着觉,跑去骗小姑娘为乐,天底下可有这样黑心肝的郎君?
可怜的郭皇后,如今真是送羊入虎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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