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凌扶在她肩头的手顺势接过那檀木沉香梳,替她梳理着长发,发丝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锦缎般垂泻在他指间,这种温凉的感觉异常熟悉,隐约在灵魂最深的地方多年前便有过如此景象,一丝一梳,久远而宿命的纠缠。
“卿尘。”夜天凌看着镜中淡影成双:“我们是不是,这样过了很久了?”
铜镜微光,映着缱绻柔情似水,卿尘扬起笑颜:“嗯,很久了。”她认真的说道。
听着这颇带点儿傻气的答话,夜天凌薄唇优美而舒展的扬起,整个人似是笼在了一层异样的温柔中,却又在听到敲门声时恢复了既往的清冷。
碧瑶端着盏罗汉桂枝汤进来,见到夜天凌也在,微微撇嘴:“四爷。”
夜天凌回头望了卿尘一眼,道:“好好歇息。”卿尘点头,待他出门后慢慢啜了口罗汉桂枝汤,碧瑶见她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郡主,四爷怎么说?”
卿尘瞧她一眼:“现在竟会给四爷脸色看了?”
碧瑶觑了觑门外:“我哪敢啊。”
“还说不敢?”声淡,却微沉。
碧瑶咬着嘴唇,虽心里对夜天凌略有腹诽,却正容说道:“碧瑶知错了。”
卿尘微微一笑,用手捂着那温热的汤盏:“府里毕竟是有规矩在的,千万别像千洳那样一时糊涂。”
“我知道了。”碧瑶点头答道:“可是,四爷对那千洳夫人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没什么。”卿尘淡淡道。
“怎么会没什么呢?那是他的侍妾啊。之前从来都没有提起过,都忘了还有这么两个人,现在又闹出这事来,还得郡主去救人。”碧瑶不由得打抱不平抱怨起来。
汤盏平平稳稳的溢着一丝安定的气息,“对啊,都忘了还有这么两个人。若早特地的提了,岂不就是记得清清楚楚?”
碧瑶愣了愣,低声说道:“自己的侍妾都半点儿不放在心上,怪不得人家都说四爷心冷,也忒无情了。”
“那么你是要四爷记着,念着,还是宠着她们?”
“那怎么行?”碧瑶一急:“虽然说一两个侍妾是没什么稀奇的,可四爷和郡主感情这么好,我看不过有别人。”
卿尘不禁失笑:“如此四爷岂不是有情也错,无情也错,总落得个一身不是。所以,不如不说。”
碧瑶被问住,眉头皱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哎呀,总是别扭着嘛。那千洳夫人往后不是要一直留在四爷身边!”
卿尘微微叹气,窗边风淡,远远是她喜欢的水的气息,她勾了勾唇角:“我也是个女人,而且,我不是个三从四德的女人,一样容不得自己的夫君同别的女人有什么纠缠。但千洳,她虽比我早识得四爷,却永远入不了四爷的眼。因为她只有在四爷低头的时候才可能被看到,四爷他的心在凌云九霄,他只能看到能跟上他步伐的人。他是四爷,你若用那寻常眼光去揣摩他,那便错了。”
碧瑶似懂非懂,只有说道:“郡主真的能容她在府里?四爷如今也该对郡主有句话才是。”这两个人,怎么就总叫人看不明白说不清楚呢。
卿尘容颜微展,却掩唇轻咳了几声:“有什么不能容,他心里认定了你,身边有什么人也一样。朝堂上那么多事,何必让他为这点儿小事缠扯不清,这府里上下,难道我还管不了了?”
碧瑶终于放开了这话题,替她披了件石青薄缎单衣,不无担忧的道:“这还没立秋,郡主身上怎么这么凉,这咳嗽听着也不轻,也该传医侍过来看看。”
卿尘拢了拢衣服:“我自己便是大夫,还用别人看。”
碧瑶低声嘟哝道:“自己是大夫可总不上心自己身子,今早的药还没吃。”
碧瑶现在是越来越像白夫人了,总跟着叮嘱个没完,卿尘笑着摇了摇头,眼前却突然浮起夜天凌方才提到殷家时的一抹神情,极复杂的,不仅仅因那串冰蓝晶而不满。是户部里夜天湛的手段开始显现了吧,她沿着那水榭远远的望出去,浮光掠影淡笼着如烟水色,若是植了满塘荷花,倒有几分像湛王府中荷塘,想必轻粉玉白露珠凝翠,那荷塘今年也是开得极好。
卿尘将目光投向清远的一片天际,领仕族之风骚,聚天下之贤德,夜天湛岂会容人动摇了那些阀门的根基,早晚便有硬碰硬的时候。之前还算携手抗着九皇子的势头,如今道路渐清,恐怕再也没有因由同心齐力。
看似温润,看似清冷,这两个人,却是谁也不会轻易罢手的吧。
等闲变却故人心
入秋过了几日,那日头依旧似火的炙热,风中似是偶尔带了几分微凉,却被晒的不及一转便全无了踪影。倒是空气中浮动着草木干燥的气息,不时送来身畔,叫人觉得还真是晚夏近秋了呢。
许府的园子里,南麓珺白石砌的一片颇具峥嵘之态的假山将园子西北角占了大半,奇花异草间引水而下的一幅水瀑溅着珠玉飞泻,飞阁建檐,有高亭成临渊之势,俯瞰之下山水并成的美景,可谓煞费苦心。秋风带着高爽水意荡入掩在树荫影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