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类似的话从阁老口中直白地铺出来,方贝贝只感到了惊悚:“我哪敢对师父大不敬哇!您老爷子就是我爹,哪有儿子对爹拳打脚踢的。”
说着想了想还要补个言之凿凿的论据:“谢漆都不敢。师父当头,我们就只有伸头挨劈的份儿。师父您年轻时对自己的师父难道很嚣张吗?”
方师父听了有些出神地摸摸胡子,抬头望天愣怔道:“说得也是,老子几十年前好像比你还怂。”
方贝贝乐不可支地擦擦绛贝刀,睹刀思人:“师父,谢漆现在怎么样了?打架我喜欢同他打,去年东区玉龙台,和他打得好痛快。他治到什么程度了啊?不会从玄级降到比我低吧?我还想和他较量较量豆蔻刀法呢,那是他的拿手好戏,等他好了我再去和他比划,没准可以赢他两把瓜子磕。”
方贝贝叨叨半晌,说完听到了自家师父的回答:“治到一半了,好得飞快,就是武功招数都忘记了,好在十五年内力还在,到底是武学天赋卓绝。”
方贝贝大脑空白了一瞬,弹簧似的跳起来:“为什么都忘记了?”
方师父原本想用准备好的说辞哄骗徒儿,想说谢漆是因毒之故而失忆,但谎言到嘴边吐露不出。
说不出杨无帆还是遵循了霜刃阁历代以来对继任阁主的做法,他以自己为参照,如法炮制给谢漆喂了失忆的药,还在他解毒的心智脆弱间给他洗了脑,就为了让他来日不离开霜刃阁,最好平平安安地留在这里归隐。
当真是说不出口。
即便杨无帆初衷是想保护徒弟。
但方师父还是期待着新阁主能把霜刃阁带向别的地方去,记忆失去没关系,心魂还是那个心魂就够了。
他挑挑拣拣地说些真话:“再过几月谢漆就继任阁主了,未免到时有些事端,他得回炉重造。你想见他吗?差不多了,再过小半月应该可以。”
方贝贝惊得眼珠子瞪得比荔枝大,想多问些话,阁老便拍拍大腿走人了。
就此辗转反侧小半月,方贝贝被带往阁主的暗室,在台阶上见到了几月不见的人。
“谢漆?”
坐在台阶上垂着手的人仰起脸来,左脸残存着未完全退散的青斑,右眼也奇异地由从前的漆黑瞳色变成清浅的褐色,但底子摆在那里,这么一抬起头来,面容仍然晃得人炫目。
阁主和阁老在暗室门口不远处,方贝贝紧张得后背僵直,提心吊胆地跑到台阶处蹲下:“你还好吗?”
谢漆神情认真地观察了他半晌,初见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才微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邀请他坐下:“贝贝对吧?你坐,过去的事我都听师父讲述过了,对不住,我因着解毒失去了记忆。”
方贝贝倒吸一口气,刚在台阶上坐下便险些平地滚下来,有些抓狂地抓住了谢漆两肩:“我去你他娘没开玩笑吗?!”
不远处阁老轻咳,方贝贝连忙松开手,抬头看到了自家师父在不远处站着,眼里明晃晃写着谨言慎行几个字。而一旁的阁主只看着谢漆,似是在审视他的每一个反应。
“真对不住。”谢漆面色无异地看着方贝贝,左唇侧的朱砂痣随着笑弧扬起,“师父说以前我们关系很好,虽然我忘记了,但没关系,以后我们也可以重新认识。”
方贝贝看着他扬着堪称明媚的笑意伸过手来,脑子都险些宕机了,错愕地与他握手做初见:“你真的都忘了?陛下也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