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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如月忙摇头,到底忍着眼泪不流,怕弄湿了绷带药物,麻烦了宫中御医。
谢漆问了些他身上的伤势情况,天牢连日的私刑险些摧垮了他身体的根本,以及脸肯定破相。
当日他在刑场上一叩首磕坏了脸上的口枷,裂开的碎片长划过了他的鼻梁,待来日绷带拆开,等待谢如月的是一道斜跨鼻梁的伤疤。
提醒他天牢一旅、刑场一别。
“如月,如今还喜欢高瑱吗?”
谢漆毫无停顿地问了出来。
谢如月措手不及,忙撑住床板低头,泪珠便直直地掉落。
而后他摇头。
谢漆摸摸他那头短发,谢如月抬起头来,小狗似的眼睛悲苦胆怯地望过来。
“不是你的错,不需要这么愧疚。”谢漆只觉太像了。
上至他的师父杨无帆、如今霜刃阁幸存的阁老们,下至方贝贝,老少影奴们都曾经流露过这样的眼神。
谢漆失去部分记忆,不知道自己过去有没有类似的时刻。
谢如月摇摇头,沙哑地问他:“他伤了您,您还好吗?”
谢漆也摇头,搬动椅子靠得再近一些,交耳道:“除了关在地下不进水米,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你那夜在天牢中收到的信笺,有些消息是我骗你的。”
谢如月茫然地转头看他,与谢漆一双异瞳相对。
“我胡说了在文清宫的伤势,是在抹黑当时你的主子,我还说天牢戒备森严无法闯去救你,那也是假的,我们做得到,但还是放任你在天牢中受苦,遭受上刑场前的万人唾骂。”
“如月,你现在想想,怨怼吗?”
谢如月脸上空白了好一会,半晌摇头:“属下不敢,您定是有更好的考量。您没受伤就是最好的。”
谢漆不说话。
谢如月等了一会等不到言语,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大人,您是有什么未尽之言吗?”
谢漆安静了会,摸了摸他的长刀,嗓音沉闷:“十六个小影奴中,我放心不下你。来年你将弱冠,而我时间有限,无法一直拉着你。如月,不要再仰望别人,别人并不可靠,谁都可能算计你。高瑱如是,我也差不离,以后不要唯命是从,你当多为自己着想。”
谢如月默了片刻,用力地朝他点头,哆嗦着握住了谢漆的手:“大人,我明白了,您……也多多顾着自己。”
人生一世,总需些信仰。若是信在他人身上,虽不牢靠却有置身事外的轻盈。若信回自己心魂上,虽牢固却沉重,没有依附,便没有可推卸责任的理由。
谢漆只有把他拉出东宫泥沼的力气,往后方向,却是不知道了。
往后是正道还是歧途,便都只是各自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