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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骊第一次见他这样热烈地开心,猝不及防眼泪一掉,低头往他耳边笨拙地大喊好。
这里是白涌山,天低星灿,水草丰美,不是贫瘠苦寒的北境,但这嘈而不乱的热闹气氛让高骊觉得回到了北境,没有多少尊卑高低,男女老少平起平坐,围着篝火便忘乎所以。
他正想着篝火,谢漆带着他走到草地上,歪着脑袋朝他露出个得逞的笑,随即仰首朝天狼嚎。吹拉弹唱的影奴们也一瞬呼应,对天发出一阵清越的狼嚎声。
高骊心跳如擂鼓,透过眼泪模糊的视线,眼前所见恍惚回到了三年前的春猎,彼时他搂着谢漆在山野间纵马狼嚎,谢漆因烟毒还不大会说话,像只牙牙学语的猫崽一样在他怀中跟着狼嚎。
“嗷呜——”
匆匆四年如逝水,篝火烈烈燃起,十六夜如昼。
“嗷呜——”
影奴们唱北境边塞歌,跳北境野熊舞,嗓门震天。
“嗷呜——”
高骊背起谢漆,大笑着在篝火间狂奔。
今夜是一群不曾去过北境的长洛人举办的北境婚礼。
后半夜,将近天明时,谢漆按照北境结亲的习俗,挽袖在中央的篝火烤了半只羊,烤到羊腹里的香料溢出浓香,油水凝出滴落如蜜便到火候了,他撕下最嫩的部分放在高骊碗里,洗净的六种干果摆在烤肉周遭,并倒了蜜水。
“共饮蜜水,继而果子一口,肉一口,共食始终。”谢漆麻利地准备完,笑着看向高骊,举起右手摇摆,“然后我们便该十指相扣,一起扣一个宣誓的手势,如此便能算是完成北境结亲的仪式,对吧?”
高骊歪着脑袋看着他,看他止不住地笑,看他脸上羞赧和兴奋混在一起,清冷的人难得露出了憨态,说话不时摇头晃脑流露小动作,像是回到了刚中烟毒的呆萌时候。
三年前的春猎夜,他也这样开心,哄着谢漆喝蜜水吃果肉,和懵懂的他宣誓道,我心如火刀如焰,不能守卫你,使我心腐刀锋折。
谢漆失忆忘了,却在三年后如法炮制,把蜜捧到他眼前来。
高骊笑着,鼻尖红了:“对……小手给我,我知道怎么扣牢固。”
谢漆揩揩鼻梁,伸出右手和他相扣,灼温从相扣的指尖蔓延到心魂,兴奋得让身体轻轻颤栗。
夜将尽,天将亮,天边破晓隐现,他克制着颤栗,拉起高骊朝日出的方向跑去,高骊一整夜都听他安排,二话不说跟在他身后跑。
“小夜猫子要去追太阳了!”
“是,要去当夸父了!你跟不跟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喽!”
谢漆笑得跑出了一条歪斜曲线,和高骊一起跑得跌跌撞撞,绣着苍鹰的红袖涨满风,和脚下的风拂草一起哗哗作响。
跑到太阳跃出地平线一痕,谢漆牵着高骊停下,喘得脸颈绯红,说话发抖:“我要自作主张地在你生辰吉乐时同你成亲了……天地日月高骊谢漆,万籁见证,成亲同乐。”
高骊抬起左手猛刮脸上的泪痕,朝他笑:“同乐!然后洞房去?”
谢漆笑得前倾,这一夜是他平生笑得最多的一夜:“拜完天地,洞个昏天暗地去。”
“就在这儿拜。”高骊看一眼日出,什么都明白了,“我们只拜天地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