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料当中的高骊应该是容易暴怒,什么也憋不住、藏不了的一根筋——是容易操控,容易看透的好傀儡才对。
“习惯。”高骊头也不转地低声回答,“比起别处别人,确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吴攸问:“哪处哪人呢?”
高骊不回答,坐直起来看向他:“吴攸,之前你要把包括我在内的几个皇子带去护国寺举行天命仪式时,你曾说你把护国寺的国师打点好了。现在我想问你,你是怎么打点他们的,用钱,还是用权?”
吴攸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样偏的问题,直觉不太对劲:“我允诺将城外的白涌山,山上的一万亩地,记到护国寺的名下,国师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陛下为何问这个?”
高骊又不说话了,继续扭头去看窗,虽然窗户没打开,但是他知道,谢漆就在窗外。
吴攸是典型的猜不出一个谜语便会抓心挠肝的人,被高骊怎么兜在圈子里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忍不住又问了他对护国寺有什么想法。
高骊却又把话题拐瘸了:“说起来,之前去烛梦楼的那一趟,你在马车上说,谢漆的生辰是腊月十二,对吧?”
“是的。”
高骊左手在袖子里握紧,心中转过几个字眼,八月初八,九月初九,每月的双重日……也许等到下个月的十月初十,他便能知道答案了。
吴攸快要被憋麻了,高骊看他那一脸蓬勃的求知,然后又因为求知不得的郁闷,干脆编了个理由给他:“哦,光头秃驴国师昨天在祭天台上骂了我一句,太可恶了,我都要登基当皇帝了,他居然还敢骂朕。朕昨晚、上午一想到他那话都不开心,所以朕要去找他,教训可恶的老秃驴。”
吴攸一脸的“就这?”
想了想,他又不太相信:“敢问国师骂了陛下什么话呢?”
“他骂我断子绝孙。”高骊冷冷的,“他还说高家血脉会在三十年后断绝,从此晋国有名无实。怎么样?宰相大人,这算不算骂?”
吴攸皱起眉头:“国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上个月的护国寺之行,他还老泪纵横地感谢我将陛下你带到寺中,直言晋国国祚不灭,仍会延绵不绝的。”
高骊捏住了袖口,装作漫不经心地接口:“那这老秃驴恐怕脑子不太好使,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国师什么的还是退位让贤算了。”
吴攸眉头的结打开,估计是在内心里找到了逻辑和答案,整个人舒展了不少。
高骊见他表情轻松了,又忍不了地给他添堵:“今天‖朝堂上六大家吵得凶,宰相不用去调和吗?”
吴攸拂过袖口,斯文温雅地开口:“无妨,迟早会有这一天的。陛下不用担心,您只需要坐在龙椅上,等着边关将捷报传来,振一声好便可了。”
高骊看着他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同情,无声叹息过后,意有所指地也说起了谜语话:“宰相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