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羽微微一笑,没有笑意的眼神望过来,你被抛弃了。
你根本不知道被白石家抛弃,会是种什么心情。被神选中,又被神遗弃,我每天都在这种煎熬里反复。而因为你从来没得到过,所以你可以每天傻呵呵地乐着,一厢情愿地把世界想得单纯。什么相信就有未来,太蠢了。真的让人看得火大。
【太蠢了。】
得到过幸福,也得到过爱意的美羽,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
她被瞬间激怒,我就是蠢。你又好得过哪里,折磨别人来发泄你的痛苦。
美羽把剩余的烟在一旁的水泥台碾灭,是啊,因为我嫉妒你啊。嫉妒你就算被垃圾一样的女人调换了命运,还能自欺欺人地坚持下去。嫉妒着你,又憎恨着你,凭什么只有我痛苦又在害怕中煎熬着。后来我发现了,因为你啊,是个伪善者。
看起来喜欢松本幸果,因为垃圾女人的自杀,转头就把她卖了。你知道她之后因为那篇文章遭遇了什么吗?你不会知道吧。你对她的关注和喜爱,不过是自己苦痛的投射而已。因为她恰好满足你完美想象中的人,你的心情是仰慕是爱是崇拜,只要偏离,你对不能容忍。
不是的。不是的。
她想说服自己,却无法反驳。
浅见敏子自杀,看到新闻里出现的松本幸果,扭曲的感情完全占据了她。
明明
明明她跟我一样,不被班里的人喜爱,受到排挤,为什么还会有个西川老师一样的救世主呢。即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明明是加害人之一,警方却要保护她,媒体也说她是受害人。受害人明明是我啊。美羽一句句说出她隐藏在内心最最阴暗腐臭的想法,她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摇头。
我说得不对吗。采访那天等我们走后,不是你找记者重新修改了说法吗。所谓的假料,不是你一手创造的吗。
长久被阴暗滋养的人,是不会向往阳光的。他们会努力吸收养料,变成新的腐肉。
她再也说不出来话。
我想你根本不知道,甚至也没去了解过吧。松本幸果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更不会知道,她前不久杀了几个人后,还自杀了吧。
她的眼睛一下睁大,紧接着,面部开始不停抽动。
嘴唇艰难地开合:怎么会。
美羽毫不意外地走近她,优子,你到底都在关注些什么呢。不过也不意外就是了。那么我再说一件你可能忽视的事。
白石俊哲死了。被白石久美捅死的。在你去我家的那个下午过后。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那工具人一样的妈妈,能干出来这件事真的太让我意外了。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但是美羽脸上的笑冻结,语气一转,声音急速:我很生气,优子。你让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完全白费了那种蛀虫一样,毫无生存价值的男人。用的着让任何一个女人替他背罪吗。我明明都快要成功了。只要出了名,只要足够有钱,先抢走他的名和誉,拿走所有就不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再找本就肮脏的人把他处理掉。死得不明不明白就行了,这种人不需要给他新闻报道的版面,不需要乱七八糟的人跟他共情。他只要像一坨垃圾,随便死在哪里的山里被野狗啃个干净就好了!你破坏什么好事!
我的事业刚起步,我从来就不想跟白石家绑定,花了多久才划清界限,这下,杀人犯的女儿的罪名会跟着我一生。不管我愿不愿意。
她已经失语,除了空白,再也没有其他。
美羽拉过她的手时,她已经没什么知觉,天气不好,阴沉沉,像是要随时飘起雪。她呆愣地看向前方,城市如同幻影,只存于梦中。
我早就想着要结束了。本来预期是在干掉白石俊哲,那个本名叫做田中俊哲的恶臭男人之后。入赘的男人被杀,期望中的继承人自杀,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妈妈悔恨的表情。现在好了,一切都要提前了。
她被拉着和美羽一起站到宽阔的水泥台,手被拉住按在对方的胸前,既然这样,另一个继承人也得被抹杀掉才行。
还来不及回神,美羽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松开她的手,身体向后仰去,这样,犯罪就完成了。
她惊呼着快速望下去,美羽躺在工业废料里,竖立着小刀一样的东西刺穿了她的喉咙,鲜血喷涌,她挣扎着,四肢扭曲着不停抽搐。
像是一尾离缸的金鱼,终于脱离了一隅的禁锢,迎来了死亡的自由。
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时间和时间的阻隔又在哪里?
鲜艳的颜色退却,她回到起点。房间角落一直轰鸣的黑色盒子大开,里面排挤着美羽的断头,她们一起睁开眼睛,黑色粘稠液体蔓延中,急速变缓,变成她的脸,回答她:
一直都是梦呀。
她手中的刀应声滑落。
仰头,有湿润从雾蒙的四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