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光速极限实验的成功,大大提高了远征军各舰的机动性,原计划六月底才能与主力汇合的留守分队最终提前一个半月飞抵比邻星。
远征军全体官兵对远望号的到来翘首以待,当战舰出现,各舰中不约而同地响起压抑的欢呼。
与家人分离整整一年多,出征在外的将士怎能不思念远方的亲人?
现在远征军任何一艘飞船都能在一秒钟的时间内飞越数千公里,一分钟能绕地球飞九圈,比起地球时代,实际距离绝对是远得不能再远。
欢呼来得快去得也快,吴挺的半身像骤然出现在彭泽湖号的大屏幕上,敬礼道:“报告司令,远征军后留舰队归队,请指示!”
吕剑收拾起沉重的心情,还礼道:“各舰原地待命,远望号前出!”
长达二十二公里的巨舰缓缓飞离编队,与此同时,补给舰彭泽湖号以同样缓慢的速度渐渐迎上。
燕京号与津门号滞后一个舰位拱卫在彭泽湖号两侧,四艘驱逐舰左右各两艘,呈雁翅形对称排开,两艘突击舰同样以一个舰位的差距跟在驱逐舰身后,柳州号和长城号则夹在两艘突击舰中央。
十一艘巨舰组成的三角编队缓慢而凝重,编队飞至远望号正前方十多公里的时候。吕剑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编队停止,但彭泽湖号补给舰却单舰飞离编队,慢慢倒转舰身,与远望号对接在一起。
补给舰一侧,吕剑身穿全套将军礼服,肃容整理军容,在他的身后,十一位舰长腰挺拔,笔直地排一行。
十一位舰长的身后。四千多名远征军将士肃然敬立。鸦雀无声。
舱站缓缓打开,吕剑蓦然嘶吼:“抚棺——”吼声在舰中回荡不休,回声阵阵。
余音未落,吕剑以最标准的军资上前一步。与其他五位舰队一起。将泛着金属光泽的合金棺抬起。稳稳地杠在肩膀上。
棺前端端正正地贴着前进基地一役牺牲的基地指挥官周泽林上校,照片上的周泽林双目炯炯有神,微笑中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他遗体被外骨人切成数块。四位军医花了一个小时,才得以将烈士缝合入殓。
牺牲时年仅三十七岁。
另外六位舰长紧随其后,棺内是黄河号舰载突击队三大队蒙古族少校大队长巴特尔,一位豪爽的蒙族汉子。
巴特尔全身被外骨人刺穿四十七处,其中二十四处伤及要害,内脏流出三米多远。牺牲前仍死死扣住步枪扳机死战不退,找到他的时候,战士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的手掰开,战士们不忍心再惊动这位死战不退的勇士,将他与爱枪一齐收敛入棺。
牺牲时,年仅三十一岁……
中校单伟国,时任前进基地司令部参谋长,战士们只找到了他的半边身体,直到撤离前进基地后,才通过dna测定确认身份。
中校杨宇,基地后勤部长……
中尉冀文清,基地通讯参谋……
上尉中队长瞿振林,时任驻前进基地突击队中队长,面骨被外骨人砸得粉碎,遗体只剩下胸部以上,通过身份牌认定身份,后经dna测定确认。
少尉魏英杰,实习炮长,所在炮塔为凝固光束击中,因压力服破损,他的生命永远地凝固在二十三岁,与他的炮位合为一体。
战士们不愿破坏他的遗体,因此保留凝固球,烈士牺牲前所在的炮位拆下。是队伍中唯一一位未能入殓的烈士,最终如何处理,还要看烈士家人的选择。
战士石万祥,突击队员,独自掩护战友撤退,被外骨人大军淹没时引爆装甲,最终只在战斗装甲的残骸中找到烧焦的两条断腿和半截胳膊。
战士张宗逊……
战士唐令军……
战士王俊臣……
战士安玉山……
有太多太多的名字和烈士们一起化做永恒的丰碑,大部分烈士的遗体残缺不全,为了不给烈士的家人留下遗憾,完整的棺椁中只能存放烈士的骨灰。
庄严肃穆的队伍在吕剑的带领下一步步穿过两舰之间的闸门,当队伍出现在远望号之中,人群中压抑的哭声骤然响彻云霄,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猛然扑到周泽林的合金棺上号啕大哭,烈士的爱人带着年幼的孩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老妇人揪住吕剑的衣领带抓带打,吕剑任由老妇人发泄,一动不动地任打任骂。
几个战士想拉开老妇人,但被吕剑悄悄地推开了。
他极力试图安慰伤心欲绝的老人,可搜遍了肚肠,却怎么也找不出一句话,能稍稍安慰伤心欲绝的白发人。
什么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在悲伤的母亲面前,任何荣誉都比不上活生生的孩子。
越来越多的烈属哭号着寻找自己的儿子、丈夫还有父亲,送行的队伍寸步难行,乱成一团。
可是没有人肯说一个字的重话,烈士的遗属失去了最亲的亲人,谁也没有资格指责他们的激愤?
哪怕面对外骨人大潮也不肯后退一步的战士,面对这一切,也不能不生出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