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枇笑着回了一句:“该揍!”说完,她假装用力地在王禹翔后脑勺上轻拍了几下。拍完后,她又笑问无问僧:“老师,这样算不算完成任务啦?”
无问僧的目光又转向了坐在王禹翔旁边的思思。他笑眯眯地问道:“思思啊,你这才第二次来我这儿吧?你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话在不在理啊?”
思思紧张地看了一眼王禹翔,见他点了点头,才鼓起勇气回答道:“阿叔,我觉得知恩图报是很有道理的。”
无问僧摇了摇头,思思顿时紧张起来。王禹翔见状,附耳过来,在思思耳边小声说道:“别怕,这老头是演技派的,他吓你的。”
无问僧并没有理会思思和王禹翔的小动作,他转向赵不琼,笑道:“既然思思都这么说了,那滴水这两个字也没问题。岩石是山能屹立不倒的灵魂,滴水岩这个名字也挺有意境。既然你们以生命故事为名,古语说‘雁过留画、人过留影’,这样吧,我也给点建议,就叫广州滴水岩影画舫服务有限公司吧。”
王禹翔忍住笑,悄悄在思思耳边说道:“这老头就喜欢篡改诗词,然后还说是自己原创的,真是狡猾得很。连‘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都被他改成那样了。”
赵不琼在心里默念着无问僧修改后的公司名称,越念越觉得韵味十足,心里涌起一阵喜悦。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却发现无问僧并没有在看她,而是转头瞪着王禹翔,呵斥道:“你这小子,我问你,影画舫是哪个‘舫’字?”
王禹翔嬉皮笑脸地回答:“那当然是作坊的‘坊’字啊!咦,不对,老师怎么会用这么俗的字呢,应该是画舫的‘舫’字,一条船一个方的那个‘舫’字!”
无问僧点了点头,没有作声,显然王禹翔是猜对了。
思思心里好奇得要命,忍不住悄悄凑近王禹翔,问他怎么猜中的。王禹翔又凑近思思,小声说:“老头问这个字,无非就是作坊的‘坊’和画舫的‘舫’。我随便说一个,看他脸色一变准备骂我,就知道第一次说的不对了,赶紧说第二个,那肯定就对了。”
思思恍然大悟,对王禹翔的随机应变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她用力捏了王禹翔的腰一把。王禹翔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出声,只能苦笑着揉了揉腰间被捏的地方。众人都被思思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小姑娘,来,坐到我这边来,离这坏小子远点。”无问僧看着思思,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坐在无问僧身边的陆静见状,跟思思换了一个位置,挡在王禹翔和思思中间。等思思坐定后,无问僧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徐徐睁开眼睛,语气沉缓地说道:“任何事情,都会有两面性,‘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对也不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怎么样?”无问僧笑着问思思。思思用力地点了点头。陆静、张金枇、赵不琼一听,赶紧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无问斋志异·凡·第七篇·鲤缘 昔日,有巨山巍峨,山下绕清溪。溪畔,仅两户人家相依为命:一者农夫,人丁兴旺,子孙满堂;一者渔夫,孤苦伶仃,形影相吊。渔夫每日撒网捕鱼,却仅取最肥美者一条,余者皆放生。农夫有子,名曰王禹翔,颇喜随渔夫游于溪上。
某日,渔夫撒网得一金鲤,光彩夺目,欣然捉之,递予禹翔。金鲤眼中流露哀色,似有乞求之意。禹翔恻然心动,思及生灵之苦,遂私放金鲤于溪中,挥手示其速去。
渔夫归家,不见了金鲤,质问禹翔。禹翔坦言相告,并以盛宴相邀,以补渔夫之失。渔夫怒斥,拒之门外,誓不再与禹翔共渔。
岁月荏苒,农夫家业愈发兴隆,禹翔娶妻思思,如花似玉。渔夫则年老体衰,仅靠鱼干度日。禹翔常暗中以米粮、鸡鸭鱼肉赠之,然渔夫一概不受。
渔夫临终前,禹翔与思思泣涕涟涟,问其遗愿。渔夫凝视思思,叹道:“止于此,足矣。”言毕而逝。禹翔与思思于后山葬之,岁岁祭拜。
又二十余年,农夫家业鼎盛,风调雨顺,田无杂草,菜无虫害,果树年年丰收。族人罕有疾病,即便偶感风寒,亦迅速自愈。然有一日,禹翔之孙染病,原以为如往常般自愈,岂料病情日重,族人相继染疾,咳嗽、喘息不止。月余后,除思思外,族人皆亡。
禹翔病榻之上,弥留之际,思思泣不成声。禹翔艰难而言:“非汝之过,吾家享乐久矣,亦无憾。”言未尽,房门轻启,渔夫飘然而至。二人大惊,疑为鬼魂。渔夫伸指禹翔,其病竟愈。禹翔顿悟,渔夫乃仙人也。
夫妻双双下拜,求复活族人。渔夫摇头叹道:“恩报不可逾因果之界,恩重则祸生。”复视思思,微笑道:“汝乃鱼妖,本应在数十年前命绝。因夫救汝,汝亦知恩图报,今赐汝重生于人世。”言毕,一指思思,化作金鲤,正是昔年所放之鱼。金鲤翻滚,复化为青春之思思。思思拜谢,渔夫已不见踪影。回首间,禹翔亦恢复青年之貌。夫妻携手步出病房,葬毕族人,重启新生。
现如今,无问七子团队的每个人都清楚,无问僧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讲故事。他给弟子传道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最常见的,先讲解概念、定义,再用案例让弟子领悟。这种方式通常用在他认为比较愚笨或者做错事的门人弟子身上。所以,在无问僧看来,这不叫传道,只是传授知识而已。
第二种传道方式,就是讲故事。他想表达的意思都藏在故事里,能不能听懂就是学生的事情了,他一概不管。不过,这种方式已经算是他暗中传道了。因此,他的门人弟子非常重视他讲的每个故事,都会先录音,回去后反复听,务求尽可能领悟故事里的寓意。
至于第三种方式那就是真正的传道,如果说第一种方式每个学生都可以得到无问僧的传授,第二种方式恐怕就只有十分之一了,而第三种方式,恐怕就只有千分之一了。因为第三种方式,无问僧不讲,却能让学生自己顿悟。能让他如此费心设局顿悟的学生,都是人中龙凤。其中一位,正是王禹翔。所以,听完故事,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个故事,其实不仅仅是告诉思思什么道理,也是告诉他的。
无问僧见王禹翔听完故事后,脸上笑嘻嘻的,顿时大怒,指着王禹翔骂道:“好你个小子,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嘚瑟!看来不惩罚你是不行了。来,你解释一下,那为什么用画舫的‘舫’字而不用工坊的‘坊’字?解释不通的话,就把你剁碎了,丢下锦鲤池喂乌龟!”说着,无问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严厉的光芒,显然是对王禹翔的嬉皮笑脸感到不满。
王禹翔解释起来头头是道,把为什么用“舫”而不是“坊”说得清清楚楚,“用舫而不用坊,里头有三个意思。第一,坊是固定不动的地儿,但咱们这个短片项目呢,人和地点都是变来变去的,所以舫这个字,它代表着流动,跟咱们的项目挺合拍;第二,坊讲究的是工匠精神,可咱们这个项目呢,不追这个,咱们就是图个乐呵,玩玩就行,所以舫更合适,因为舫本来就是游山玩水用的;第三,坊还有历史沉淀的意思,比如百年作坊,哪怕东西不咋地,光那个百年历史也够后辈吹牛的了。咱们呢,不拍什么百年经典,就是玩家闹腾,开心就好,哪管他以后是夸是骂,所以啊,用舫这个字最合适。”
无问僧听完,心里暗暗点头,这小子脑筋转得快,要收拾他还得动点脑筋。他琢磨了一会儿,看到旁边的思思一脸紧张,心里有了主意。他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笑的笑,看向王禹翔,“我刚才讲的故事,你是不是都忘光啦?那故事里可藏着不少玄机呢,要不你也给我解释解释?”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佛学那套可别往上套啊。”
王禹翔摸了摸脑袋,一脸无辜地说:“啊?不能用佛学啊?那我试试…嗯…知恩图报、人生无常、因果报应…”话没说完,无问僧就板起了脸,瞪着眼睛打断他,“停!不是说了别用佛学观点吗?枇杷啊…”张金枇一听,立刻轻轻拍了拍王禹翔的后脑勺,笑着说,“老师,我已经把小师弟打醒了。”又瞪了王禹翔一眼,“你不知道老师修道修仙的吗?赶紧再想。”
王禹翔苦着脸,小声嘀咕,“老师您也说过佛本是道嘛。”但很快,他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哦,对了,这个故事讲的是三大启示:得失之间的平衡、时空交错的和谐、自然生灭的超然态度,老师,这答案能给满分不?”
无问僧心里暗暗赞许,心想能传承自己衣钵的,恐怕只有这小子了。但他脸上却装出一副怒容,恶声恶气地说,“你以为整几个高深的概念就能糊弄我?我听不懂行不行?滚滚滚,别惹我生气!”
王禹翔一看无问僧这怒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知道老头子这是认可自己了。他忍不住对旁边的思思挤眉弄眼,然后拉着她往旁边挪,“好好好,我这就滚!”
无问僧也不理王禹翔,转头看向赵不琼,脸上瞬间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亲切地问道,“不琼啊,想不想听故事啊?”赵不琼一听这话,心里也乐开了花,她知道老师刚才点拨完小师弟,现在轮到点拨自己了。她赶紧点头如捣蒜,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按下了录音键。
无问斋志异·凡·第八篇·滴水仙踪 话说滴水国,遥邈之地,有山名无问,仙观坐落于巅。仙人居此,门徒众多。一日,山下民有求于仙,言饥荒肆虐,恳请垂救。无问仙召二徒,男曰李一杲,女曰赵不琼。仙人赐仙剑一柄,布袋一只。剑能斩妖除魔,然日仅一用,力竭须待旦;袋日出一石米,亦须待旦方复。二徒各取其一,奉命下山,拯民于水火。
李一杲择仙剑,往北方行。闻有恶霸肆虐,乘夜黑风高,潜入贼巢,斩恶霸,取其财以济难民。名声鹊起,四方来归,遂组民团,攻恶霸之家,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赵不琼择布袋,则南行,至大城之外,见难民如潮。城主禁其入,虑生事端。赵不琼于荒郊置锅,取沙土炒热,化为粉尘,注水煮沸,投以大米。告饥民曰:“伐木者,得粥一碗。”饥民纷纷应命,以换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