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杲挠挠头,在无问僧一旁的美人靠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上次小师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讲了一半就睡着了。然后,我脑补了后半部分,讲给不琼听。我讲完之后,原本觉得很好玩很开心的。不过,这几天感觉有点不对劲,总觉得老师阴森森地在旁边出现。”
无问僧挑了挑眉,“你这小子,是不是故事里面把我坑惨了?”
李一杲连忙摆手,“也不是把老师您坑惨了,就是给您弄了一点麻烦而已。您法力通天,还在里面突破境界了呢。”
无问僧顿时来了兴趣,“哦?我还突破境界了?这么好?那说来听听。”
李一杲先问了无问僧是不是跟陆静讲“应缘、化因、消果”的时候,是有一个故事的。无问僧不置可否,问李一杲是不是改的就是这个故事。李一杲顿时就明白,陆静讲的故事前半部分,估计是无问僧讲的。于是,他就不讲陆静讲过的那些部分了,只是把自己后来脑补的部分讲了出来。他说自己在故事里面如何把无问仙弄进黑洞,无问仙如何在黑洞中被揍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他们如何去找赵雄帮忙,赵雄又是如何带他们去拜访自己的老师。说到赵雄的老师时,李一杲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是如何通过下围棋,把李一杲变成兰顿蚂蚁,打入棋盘中。李一杲终于领悟了混沌高速公路,最终发现原来混沌高速公路是通向黑洞深渊的。接着,他又讲述了如何领悟混沌道帮助无问仙从黑洞中破困而出。
听完李一杲脑补后的故事,无问僧问他是怎么认识赵雄的老师的。李一杲也没有隐瞒,坦白告诉无问僧他并不认识赵雄的老师,只不过是曾经在赵雄家里听赵雄讲述自己的经历时,听赵雄说过这个人而已。他也知道赵雄对这个人佩服得不得了。最后,李一杲还补充道:“当时老师跟我老丈人下的那一盘棋,弄了一个三劫循环,我老丈人连认输都做不到。所以,我也打算把那个局解了,就安排老丈人跟他的老师下完那盘棋。他们下就肯定不是三劫循环了,这就算把这个心结化了。然后也算顺带给老丈人拍拍马屁吧。”
无问僧好一阵子都没吭声,只顾着埋头吃咸干花生。李一杲和赵不琼面面相觑,心里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故事里哪个地方出了岔子。过了好一阵子,无问僧背着手站了起来,走出亭子,边走边喊李一杲跟上。李一杲连忙跟着无问僧走出亭子,无问僧一直走到翰杏园大门外,两边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指了指巷子尽头的一堆红砖头,对李一杲说:“去,拿两块红砖头过来。”
李一杲连忙走到巷子尽头,捡起两块砖头,走回翰杏园。无问僧关上大门,又背着手走回荔龙兰亭。这荔龙兰亭是没有烧水的地方的。赵不琼趁着两人出去的时候,从无问斋里烧了一壶水,拿到荔龙兰亭里,给无问僧换上了热茶。见到李一杲拿着两块红砖回来,她觉得好笑,便问:“一呆哥,这两块砖,是用来垫脚还是干啥呢?”
李一杲指了指无问僧,说:“老师让我拿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干啥。”
无问僧重新坐到美人靠上,他转身看着李一杲手中的红砖,开玩笑地说:“咦,一呆哥,你咋回事啊?拿着这两块砖头,打算用来干嘛?”
李一杲闻言顿时一脸懵,他扬了扬手中的两块大板砖:“老师,这是刚才你让我去拿的啊,又不是我自己想去拿的。”
无问僧一脸生气的表情,瞪着李一杲质问:“一呆哥,这亭子里面就我跟不琼,你是不是打算给我和不琼一人一板砖,打死我们两师徒?”
这回连赵不琼都听出不对劲了。心里在琢磨,无问僧别的不提,只说一板砖拍死咦,难道是让我琢磨,能否脑袋开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了想刚才李一杲讲的那个脑补的故事,又想起无问僧问了故事里面的赵雄的老师他们是否认识,一连串的事情串起来,她忽然想到,难道无问僧认识赵雄的老师?甚至两人之间有过节?她连忙问无问僧:“老师,你是不是认识我爸的那个老师?”
无问僧一脸惊奇,看着赵不琼问:“咦,我会认识那种小人么?”
赵不琼心里顿时明白了,无问僧不但肯定认识自己老爸的老师金教授,而且两人之间肯定有过节。李一杲的那个脑补故事,本来只是偶然把金教授拉进去做陪衬,没想到竟然还真跟无问僧有关系,而且还有过节。她心里千回百转,想到许多事情,感觉冥冥中有很多“偶然”好像都莫名其妙地凑到一起了。她看了看李一杲,又看了看无问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李一杲这时候也听出味来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的故事里面编排了无问僧,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来跟无问僧说一说。没想到自己突发奇想拉进故事里的一个人物,还真的跟无问僧有牵扯。他不禁感叹道:“老师,金教授可是马上就要成为一级教授了呢,你怎么跟他有过节呢?”
无问僧哼了一声,“他?一级教授算个屁,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当年他们五个人,其中有一个还真的已经是一级教授了,只不过没他会混社会而已。算了,这段因果,我还是该消一消了。”说完,他让李一杲用两只手拿着两块砖头,吩咐他拿稳了。赵不琼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伸头过来看。无问僧摆摆手,示意她到自己身后来。
赵不琼走到无问僧身后,只见无问僧闭目,略微深吸一口气,然后左手对着两块砖头一挥又收回。只听“咔嚓”一声,李一杲拿着的两块砖头应声而断。李一杲手中感觉一沉,差点没拿稳,低头看手上的砖头已经整整齐齐断成两半,中间的断口就像刀切豆腐一样整齐。他两只手各拿着两半砖头,左看看右看看,对劈断砖头倒没啥好奇,网上好多气功气功表演视频比这个更夸张的,手劈五六块砖头的都有,但是对如此平整的断口,实在让他好奇得不行。“哇,老师,你这不是气功吧?气功哪能切得这么整齐啊?”他惊叹道。
无问僧撇了撇嘴,不屑道:“哼,这有啥好稀奇的,不过是小道尔。”说着,他又向李一杲手中的半边砖头各自拍轻轻挥了挥掌。李一杲这次一点感觉都没有,却看到手里的砖头一瞬间竟然碎裂,再也拿不住,掉到地上。这次李一杲的惊讶更甚,满地的红色粉末,根本看不出原来是两块砖头的任何样子,他还以为是粉碎机研磨出来的呢。
这回无问僧终于感到十分满意,看着满地的碎红砖末儿,喜滋滋地搓着手呵呵傻笑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有点心虚地对赵不琼说:“不琼啊,你赶紧拿扫把过来,打扫一下。千万别让你师娘看见,不然又要唠叨我了。”
赵不琼连忙答应,不一会儿就拿来了清洁工具,把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走出去倒掉垃圾。当她再返回荔龙兰亭的时候,李一杲正在眉飞色舞地大肆吹捧,夸赞无问僧法术武功了得,绝对是宇宙无敌的巅峰高手,人间绝唱,仙界至尊。无问僧捋着稀疏的胡须,半眯着双眼,专心致志地听李一杲拍马屁,还一脸陶醉,享受得不得了。
赵不琼原本也不想打扰无问僧的精神享受,就在亭子外站了一会儿。没想到无问僧很快就发觉了亭子外的赵不琼,顿时老脸微红,一边招手叫赵不琼进来,一边叫李一杲赶紧停下来,“停停停,一呆哥,够了够了!不能再拍了,马屁股都给你拍肿了!”
赵不琼进亭子里面坐下后,无问僧似乎还在回味着李一杲刚才那番天花乱坠的吹捧话,闭着眼睛回味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睁开眼,朝着李一杲和赵不琼,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摇头晃脑道:“你们听好了,我念上半阙诗给你们听听:‘虫潜幽行,花子凌风,十杀戒忍,无问西东,一拳送终;生死轮回无恨悔,唯我独尊破苍穹!’这是我五十岁那年,知道自己天命所归时写的,算是我前半生经历的写照,是杀伐的前半生,下半阙不知道是啥样的,所以还没想好。这上半阙里,包含了我用过的所有名字和道号,总共有二十四个,你们猜猜看,是哪些名字?”
李一杲拜师前只知道无问僧叫无问道人,更早之前的名字就不知道了。他对猜谜这种事向来没兴趣,对无问僧过去的名字也不关心,倒是对无问僧将来可能会叫什么名字挺有信心:“老师,你以前叫无问道人,现在叫无问僧,所以,以‘无问’开头的名字,肯定还有第三个。你修道修仙,那无问僧之后的名字,应该是无问仙,对吧?”
无问僧一听,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像李一杲真的说中了什么天机。他嘘了一声,说道:“哎呀,一呆哥,你确实猜对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说。等我什么时候有了仙人徒弟,你才能这样称呼我。”
李一杲哈哈大笑起来,“老师,那岂不是要等我们都成仙了才行?”
无问僧也不揭穿,而是转移话题,问赵不琼:“不琼啊,你刚才听了我这上半阙诗,也是我前半生的写照,你有什么感觉呢?”
“老师,我觉得这上半阙诗杀气很重。”赵不琼说道,“给我的感觉,好像经历了很多苦难,又充满了杀气…”
“哦?还有吗?”无问僧继续问道。
赵不琼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这诗句中还透露出一种不屈不挠、逆流而上的精神。尤其是那句‘生死轮回无恨悔,唯我独尊破苍穹’,好像是在说,无论经历多少生死轮回,都不曾有过悔恨,始终坚持自我,立志要冲破天际,达到无人能及的境界。至于‘唯我独尊’,并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对自我信念的坚守。是在无数次的挑战和挫折中,依然保持初心的坚韧与自信。所以,最后这一句的完整理解就是,修行之路是一场孤独、艰辛、漫长的逆旅,只有不忘初心,才能坚持到底。老师,不知道我这样理解对不对呢?”
李一杲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插话道:“老师,那‘一拳送终’是不是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说您武功高强,一拳就能解决战斗;第二层含义,这是一种境界,一种超脱世俗,直面生死,以一念之间便可终结纷扰的能力,这样理解,对不对呢?”
无问僧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你们两夫妻双剑合璧的马屁功,为师十分受用。不过,凡是马屁,总是改变不了臭熏熏的本质。好了,你们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那一呆哥,你来说说,我刚才‘三掌消因果’消的哪些因果?”
李一杲给无问僧讲了自己的理解,这第一掌是消除他对金教授这位大名人潜意识中的莫名敬畏,也是断了无问僧跟金教授往事的恩恩怨怨,这是一掌两段的断掌;而第二掌和第三掌,是舍掌,刀切一样的两块红砖,不仅仅砖头本身的使用价值并没有消失,而且因为切面光滑整齐,说不准还可以作为其他用途呢。但是,该舍弃的就不要管他能不能为我所用,还是必须要舍掉的,说白了,意思是李一杲也许有一天要舍得放弃寻求赵雄的支持。至于最后,赵不琼去打扫地面的碎砖粉尘,那就是离,意思就是不要在心里留下灰尘,该清理的都清理掉,不留一丝遗憾。
听李一杲回答如何消除那三个因果后,无问僧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出三掌消因果,而不是跟你讲道理消因果呢?”
李一杲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回答道:“老师,是不是怕讲道理我会理解不够深刻?”
无问僧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赵不琼,问道:“不琼,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