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起来,说来也是他幸运,年少就被先帝过继而来,先封了国公,后来又封王,太子之位稳固如山,没有兄弟夺权,继位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波折。他没经历过诸子夺嫡的现状,不知道那有多险恶。但他毕竟是贫寒出身,几个兄弟为了几根可以食用的草根都会大打出手,争夺这千万人之上的位置,怕是更要残忍得多。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将来手足相残,干脆破了规矩,嫡长子一生下来就立了太子。
历代皇帝几乎都经历过争夺皇位,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等到继位之后也会对兄弟们严防死守,最后自己也变得敏感而多疑,甚至于等到年老了还会防备自己的太子。皇帝能对长公主一直抱有完全的信任,不曾猜忌她,防着她,未尝不是因为没有经历这些,还存着一分赤子之心。
“那北地怎么办?”
“裂土封王。”长公主道。
皇帝一愣,“可,没有人选啊。而且燕地都封给蓟侯了。”
“在赵地封宗室过去。”长公主从架子上拿了一份北地的地图下来,在桌案上铺展开,“北地一共十五个郡,除掉燕地的七个郡,赵地还有八个郡,秦王子孙都废了,用不得,但蜀王当年随着世祖皇帝南征北战,他的儿子们也大多行走军伍,能力是有的,封到北地的话,想来不成问题。”
“但是蜀国公有异心,蜀地的兵马朝廷仍然没办法管控,能行吗?”皇帝沉思着。
“蜀地的兵马并不是全都受蜀国公控制,不然世祖皇帝早就分割蜀地兵马了。蜀王想必也知道全都交给长子一定会引起长安的主意,才分散开交给儿子们,可惜他的儿子们并不一心。”长公主道:“,蜀地一共十个校尉部,镇守南蛮的两个校尉部不能动,那是直属于镇南将军的。剩下八个分别在蜀王的六个儿子手里,蜀国公手里有三个。剩下的蜀王五子都封到赵地去,准许他们带着那一营的兵马,只剩蜀国公就好办多了。”
“蜀王五子都在赵地,赵地怕是不稳啊。”皇帝看着地图,喃喃道:“上谷、代郡、燕地……将赵国侯二子封在赵地?牵制蜀王五子?若有变动以燕地兵马为援军?”
“然也。”
“不仅是蜀王五子,沈王、江王等亲王诸子皆封于赵地,地寡而人多,退可以宗室为屏障,进可攻匈奴,吞其土地,之后移内地百姓于边境,屯田练兵,匈奴之患可解。”皇帝说到最后,高兴地拍着桌子,毫无身为皇帝的自觉,他笑道:“不愧是皇姐。人心便心杂,蜀王五子虽然有兵马,但左有蓟侯赵侯,右有亲缘近的宗室,无论如何也反不起来。”
长公主点点头,道:“当初燕地封得模糊,蓟侯若是大胜,便要分割燕地,以八郡为侯爵封地不合规矩,到时候将广阳和渔阳封给蓟侯,赵国侯和其二子裂恒山,代郡雁门不封。调蓟侯回京,他再在北地待下去,恐怕要病死在那里。”
“那以谁为镇北将军?”
长公主微微一笑,“蜀王长子为蜀国公,却是庶长子,蜀王次子才是嫡长子,碍于祖训却只得了封君,封其县王,以其为镇北将军。”
“狗咬狗啊这是。”皇帝只要一想到这些个心怀不轨的宗室们到时候面临的场面,就忍不住抚掌大笑。
长公主摸着北地的地图,从蓟城一路下滑到底,在长安的方向点了点,指尖又上移,最后点在了燕地首府蓟城上。她禁不住幽幽叹息,心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燕赵歌,我压住了广南侯,派了赵国侯二子,连越骑营和胡骑营也调过去了,倘若还是救不下燕岚,便是天意了,你莫要怪我。
若是重蹈覆辙,你莫要再自寻死路。
是我晋室对你不起,是我司传绍对不住你,连燕宁康都没能保住,可我那时已经,自身难保了。
燕岚在北地遇刺伤逝,燕宁盛于长安动荡中不知所踪,燕宁越被拐了当成两脚羊,燕赵歌为了夺回长安城以身犯险单骑冲阵,燕宁康在她被囚禁之时于北地竖起反旗,兵败被杀。
可她心里再愧疚,想要补偿的燕家已经满门绝嗣了,那为了大晋献出一切的燕王也死在了长安城下,尸骨无存。
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错过了。
那个真心待她,为了她付出了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