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歌回府的时候,府里才刚吃完晚饭。她经常在宫里吃完才回来,厨房不会特意留她的饭。
“咏月,明日宁康休沐回来。”
燕岚说了,燕赵歌才想起这件事情来,她想了想,最近朝廷风起云涌,长安不比河东,做事得稳扎稳打才行,不能冒进。因而为防有人狗急跳墙,她近几日就不去上朝了。
“我明日一早去接了宁康回来?”燕赵歌问道。
“不必,他刚递了消息回来,同窗来府里做客,说是得了人家照顾。”燕岚说着,又有些疑惑,道:“他那同窗姓顾,去太学比宁康还要晚一些,说是有大家之气度,不仅学识渊博,出身似乎也不凡,但长安哪一家姓顾?”
燕岚对长安的勋贵不怎么熟悉,但燕赵歌在宫里看过各家的封册,尤其是在长安的,她都记在脑子里。长安的勋贵倒是有几家姓顾的,但要么是纨绔当家,要么是将门出身,远远当不得大家之气度这句话,更妄论学识渊博了。她又去想朝臣姓甚名谁,从三府六部九卿,从右相到六部郎中,没有一个姓顾的。
“兴许是长安外头来的。”燕赵歌安慰着燕岚,道:“宁康也不是个傻的,能和他交好证明人家也不是心机叵测之辈,再者说了,就算是,只要诚心和宁康相交,也不是不行。他们还只是学子,旁的不和他们相干。”
燕岚长长叹了口气,他怎么能不担心,燕赵歌在河东的事情惹了众怒,长安的茶肆酒馆里每天都在谈论此事,这种情况下,燕家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旁人攻讦燕赵歌的理由。可他又不能去责怪燕赵歌,燕赵歌已经自己开了府,路也走得和燕家先辈不一样,她要讨好天家,平衡宗室,她走得已经够艰难了,他怎么能去责怪她?
如履薄冰啊。
燕岚又叹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天边还是黑蒙蒙地,顾令仪就收拾了东西,去拍燕宁康的门。
燕宁康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含糊道:“你怎地这么早?”
“不早一些哪里赶得上你兄长在府里头?我特地去打听过了,燕侯每日早朝之后都不回府的,在宫里头一直留到宫门落锁。”顾令仪显得兴致勃勃的,道:“我早先就想着亲见燕侯一面,若是能和燕侯说上话那简直再好不过,我父亲也对燕侯多有赞誉,可惜我家是文官,不得随便拜访将门,若不是恰好和你是同窗,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一个机会。”
燕宁康只听前半段话就差点骇得魂飞魄散,在太学里住的久了他几乎忘了这一茬。他兄长可是恨不得住在宫里头的。
他立刻跑回房里去换衣服,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将顾令仪请进来,道:“你先坐一坐,我换了衣服就来。”
顾令仪在他床上坐下,目光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乱飘。
太学的宿舍都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架子一张桌子,净室则在另一处,离着宿舍不远。燕宁康飞快地跑去去洗脸刷牙,动作伧俗到身上里衣的前襟都湿了。
顾令仪忍不住一笑,道:“却也不必这么急,眼看着九月就过了,天气转凉,你还是换了里衣再走,不然要着凉的。”
燕宁康虽然心急,却不能穿着湿衣服回去,只能依言换了里衣。他衣服脱到一半,动作忽然停住,意识到房里还有一个人,旁的事倒无所谓,但顾令仪脸蛋实在长得太好,在顾令仪面前换衣服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妥当。他悄悄挪了两步,满脸不好意思地看着顾令仪,道:“顾兄……”
顾令仪非常善解人意地转了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道:“燕兄怎地如此羞涩?”
因为你比我兄长长得还好看,我实在是羞于脱衣,我若是好了龙阳,怕是要被父亲打死。燕宁康在心里嘀咕着,手上不停地换好了衣服。他没出声,顾令仪也没有转过来,对方挺直脊背坐着,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脸蛋俊俏极了,皮肤又白,只侧脸看过去就会觉得这人的样貌长得实在是巧夺天工。
平常人家可养不出这样的孩子,便是他兄长出身不差,却也没有养的这么漂亮。
他又想到太学里头有腌臜人在顾令仪后头说什么“面如好女”,这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话,漂亮成这个模样若是没有好的家室,迟早要被人抢了回去做娈童。
真真是令人放心不下,可这人又好像对旁人没什么防备之心,说进来就进来,说让背过去就背过去,幸好他不好龙阳,不然他若是起了坏心,顾令仪哭都没地方哭去。
燕宁康思绪乱七八糟的,顾令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开口问道:“燕兄可是换好了?”
“换好了换好了。”燕宁康拿着订好的册子和他一同出了宿舍,和教谕说了一声,便去马厩牵马。
顾令仪马术不差,至少不比燕宁康来得差。燕宁康虽然不是特别精通马术,但年幼的时候也是下过苦功夫的,他只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学识上。但顾令仪口称父亲为文官,上马的动作却干净利落,明显是学过的,说不定手上的功夫也不弱。
这还用他担心吗?燕宁康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可不是坨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下。
但这张脸着实容易阴沟里翻船啊,他想,兄长年幼的时候在府里苦读诗书勤于习武真是太好了。
一路顺着马道到了府门前,天边已经渐渐放明了,燕宁康心里忐忑不已,不知道燕赵歌是不是已经上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