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歌提着胭脂进了宫。
她跟着内侍一路进了晋阳殿,殿里无人,只有值守的内侍宫女,对着她道:“长公主正在沐浴,燕侯稍作。”
燕赵歌点点头,将胭脂放在一边,等长公主沐浴完。
长公主提前没有得她要进宫的消息,燕赵歌进宫了之后才有内侍来禀,但那时她已经进了净室,宫女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搅她。因此她出了净室,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燕赵歌坐在榻上,忍不住吃了一惊。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燕赵歌神情温和地看着她,顺手将长公主手里的帕子接过来,道:“想进来就进来了。”
这是个很“燕赵歌”的理由,长公主一面听一面顾及着她的神色,却发现她神情上半分戾气没有,反而带着一股过分的淡然。
长安里的流言蜚语愈发激烈,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张嘴说上一二句,她自然不敢放松,因此派了人时时刻刻地盯着风声,稍有转变就立刻来回禀她。昨晚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大脑里轰隆一声。
燕赵歌怎么可能和她继母有染?
这纯粹是污蔑。
只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种流言一旦传了出来,想要澄清可能难上加难。人怎么才能证明一件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证明不了的。
也因此,她对于这个下场传留言的人分外愤恨。
针对燕赵歌的一直是镇国公府那一方的势力,他们代表了世爵的利益,燕赵歌杀了河东二十三家勋贵,因此得罪了镇国公府再正常不过。但如今的这位镇国公却不是个傻的,他年幼时府里的叔伯兄弟都死光了,只剩下一门寡妇,代宗皇帝担心他被溺爱成纨绔子弟,特地下旨令其在宫里和皇子一齐读书。是一齐读书,而不是做伴读。皇家的教育从来都是最好的,和皇子一边看齐,镇国公自然不可能是个鼠目寸光之辈。事实上,如果他是鼠目寸光之辈的话,镇国公府是根本保不住那两万户的食邑的。
镇国公知道什么能传,什么不能传,他敢用所谓民意去攻击燕赵歌,逼迫天家,却绝对不敢造这样的谣。只是逼迫天家,宫里未必会怎么样,最多记一笔,等到以后一起清算。但用这种脏污的手段往外戚身上泼脏水,这是在侮辱皇帝。
侮辱燕赵歌,就相当于侮辱长公主。
站在燕赵歌一方的宗室们更不会如此了。
大家都很清楚底线在哪里,也很清楚天家的手段从来都是没有底线的,一旦破了宫里设好的那条底线,最先掀桌子、也是最有能力掀桌子的一定是天家。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目了然了,这是有第三方的势力在其中浑水摸鱼,试图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
“阿绍。”
“嗯?”
“过几日,我要搬去永兴坊住了。”
长公主微微一怔,永兴坊离皇城的位置比平康坊远一些,但是离太学比较近,里面住着的多是一些没有爵位的中层官员,是燕岚当上镇北将军后第一次在北地打了胜仗,仁宗皇帝赏赐下来的。
“要住多久?”
“可能,要一直住到出嫁罢。”燕赵歌说到这两个字时笑了起来,她摸着长公主顺滑的头发,道:“来年我就二十了,又有爵位又有官职,其实早该搬出来了。父亲终归是朝臣,身为外戚的只有我,我不能因为我的决定而拖累父亲,拖累燕家。”
这样和被赶出来又有什么分别呢?长公主险些要落下泪来。
“宁盛想做武将,宁康想做文臣,我只是幸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