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端住了那一碗药。
可决心这种东西突然之间就变弱了很多,洛希吸了一口凉气,低头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怨恨的话,记得要把姓千的也记上一笔账,这样子……公平一点!”
药就到嘴边,决心莫名到了徘徊的边缘,她一时做不到要一口闷头喝的动作。
秦文馨的话就在耳边徘徊,她并不是养不起这个孩子,身边至少有一两个钱,留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可她做孩童时就过得不幸福,自己未来又是否能教育好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出生以后注定没有父亲,会开心吗?会能够接受流言蜚语吗?
他会恨自己吗?
就像自己曾经恨洛贺州一样。
洛希一时之间没有了答案,苦涩药汤蔓延唇边,渐渐渗透进嘴巴,她依旧没喝,一种生理性的抗拒似乎是来自于腹中胎儿。
“我向来不是好人。”
她喃喃着。
曾几何时,她对家有过渴望,那夜春宵似梦,十指紧扣,耳鬓磨丝间她也曾过幻想,就和他一起凑出一个普通的家庭,有夫君的宠爱,有子女的欢笑声,但害怕自己像落贺州那样生而不养,害怕做那样的母亲。
药碗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洛希知道秦文馨就在外面守着,没有走远,“你当年那样挣扎求生,明明把只要选择隔着堕胎药,不就是没那么痛苦了,是因为答应那位郎君,要坚持生下孩子吗?”
“…孩子是光。”秦文馨低头恍惚了一下,“作为妾室的女儿,我一直在苦苦挣扎着,但我的生活里早就没有了光,是郎君给我带来的光,他死了我也没有了希望,然而孩子是郎君给我带来仅有的礼物,像光一样,我…断然不能辜负郎君的期望……”
“爱真是使人盲目。”
洛希冷笑了一声。
但没有丝毫认同她的话,“你那样的环境里,就算生下她,也不过是同样的重复你的命运而已。归根结底,世俗对女子总有太多的要求,要求他们愚昧,要求她们只负责相夫教子,要求只负责传宗接代就够了。”
秦文馨心中一紧。
猜到洛希已将药汤一饮而尽,事已至此,默默无闻的捂了捂胸口,为自己没能劝下她而揪心不已,“但姑娘不一样,你清醒聪慧,有能力说出不字…但又何必…”
房门打开了,秦文馨口中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却惊讶的落在那一碗药汤上。
“药太苦,喝不下。”洛希嫌弃道。
秦文馨一愣,药汤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唇也颤抖了起来,试探性问道,“那是、那是姑娘姑娘要留下来这个孩子……”
“你就有一件事情说对了。”
洛希说着就把手中的汤药走到院中最近的一棵花草边上,全都倒了下去,回头看见她那疑惑的脸,畅然一笑,“就是家中富贵,这孩子不愁吃喝,生他养他也不是问题。”她已然深思过,“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学究,也为这孩子的教育做好规划,教她明辨是非,不至于杀人放火,她来人间一趟本就不用寄托着别人的期望,快乐的活着,享受一趟,也无所谓谁的孩子,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