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蕙道:“读过。”
晏翊道:“第一句。”
宋知蕙自幼便记性好,只要深度一遍,能够理解其意的情况下,基本都能背诵,她虽不知晏翊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依照吩咐念了出来,“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
晏翊看着她道:“自知为婢,便做婢子该做之事。”
宋知蕙以为又是在说她胆敢逃跑的事,便恭顺应是。
见她不动,晏翊蹙了眉头,语气骤然沉冷,“别将你在春宝阁里学的那套,用在孤身上。”
宋知蕙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她望见面前的薄毯,才恍然大悟。
若是四年前的杨心仪,会羞愧难当的与晏翊解释,可现在的宋知蕙不必开口解释什么,便是说了晏翊也不会相信。
她坐起身,将遮在胸前的薄毯撑开,盖住了后背,随后便又伏地而叩。
晏翊合了双眼,语气中隐约透着几分倦意,“背《礼记》。”
宋知蕙凭着记忆,开始从第一篇背起,也不知具体是背到何处睡着的,只知道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晏翊已经离开,她斜靠在软榻上,手中还紧紧抓着那条薄毯。
往后一连多日,宋知蕙心中都在惴惴,她有些不敢相信晏翊会这样轻飘飘将此事接过。
直到第五日,马车驶进山阳郡,也就是靖安王在兖州的封地后,她被带进王府后宅,那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
后宅管事是秦嬷嬷,年约五十岁,模样有些凶,话也少,看人时是用下巴尖。
领宋知蕙过去的是刘福公公,在前院伺候晏翊的人,秦嬷嬷对他倒是十分客气,再看宋知蕙时,只扫一眼就蹙了眉头,问刘福,“这是从何处寻来的,怎么灰头土脸,这身打扮?”
宋知蕙这一路没有衣服换,也只简单在溪边擦洗过一次,又在那晚跑的时候刮破衣裙,脏了鞋袜,此刻不用秦嬷嬷嫌弃,她自己都觉得这身装扮难以见人。
刘福笑眯眯上前与秦嬷嬷低语一番。
得知是王爷带回来的,秦嬷嬷神情更是嫌烦,压声问那刘福,“这次又是何人送的?”
刘福摇头道:“是王爷自己带回来的,让你找个地方将她安置。”
一听这话,秦嬷嬷终于开始拿正眼瞧宋知蕙。
别说细看之下,这女子身条的确诱人,是那成年男人会喜欢的,但这五官比起后宅那些姬妾,只是有些姿色,算不得出挑。
秦嬷嬷与刘福都是府中老人,自然知道王爷的脾性,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碰过那个女子,整个前院连个婢女都寻不到,只这后宅满是姬妾,但这些姬妾也并非晏翊所喜,其中几个是圣上赏的,更多的还是旁人为了讨好晏翊,送到他府中来的。
晏翊虽不近女色,但也从未拒过,他将这些姬妾收入府中,好吃好喝将她们养着,待每年府中设宴,便会让她们出来待客。
瞧了半晌,秦嬷嬷还是没忍住再次确认,“这当真是王爷自己带回来的?”
刘福朝她点头,看到宋知蕙在寒风中打着哆嗦,不由道:“快些安排个去处,咱家还要去前院伺候呢。”
秦嬷嬷只好按下心中疑惑,领着宋知蕙上了长廊。
于秦嬷嬷而言,这女子虽说是王爷亲自领回来的,但没有多余交代,那就不用特别关照,省得回头生出什么事端。
一路上秦嬷嬷与她简单说了一些府中规矩,在说到入了后宅,想要外出必须先得秦嬷嬷应允时,宋知蕙听出了其中之意,这是想要好处的意思。
可宋知蕙如今身无细软,浑身上下只头上的两支珠钗,她索性取下一根,塞给秦嬷嬷道:“嬷嬷辛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嬷嬷不要嫌弃。”
比起旁人给的东西,宋知蕙这珠钗的确算不上贵重,但她的情况秦嬷嬷也是看在眼中,遂勉强收下,将她带到一处幽静小院。
院中有个婢女正在洒扫,看到二人下廊,赶忙搁下扫帚,小跑到跟前,甜甜唤了一声,“秦嬷嬷。”
秦嬷嬷叫她安宁,“这是宋知蕙,以后就在降雪轩里住下,你去扫个屋子给她。”
安宁看到宋知蕙,也是一惊,但她是个守规矩的,也不多话,连忙应是,笑着就拿扫帚去了西边的小屋里。
东厢房的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女子,那是去年晏翊尚未离开王府时,兖州长史送来的女子,名为顾若香。
“先来我这里坐坐吧。”
顾若香莞尔一笑,朝宋知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