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沈绿夷就回想起自己刚被收养时,听见沈铖对他的那些“提醒”。
那些他以为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摆脱掉的,代表他软弱、无能、屈辱的回忆,刹那间便又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顿时,一直被有意压制的愤怒情绪,如喷涌的岩浆般,冲出那名为理智的火山口。
阴沟里的老鼠?
她说谁是阴沟里的老鼠?
她凭什么这么说他?她不过一个没钱没背景的学生,她哪来的资本这么说他!
他有钱有权,想要什么都有人乖乖送上来,无数人小心翼翼看他的脸色讨好她。
她怎么敢的!
她以为她很清高,很了不得吗?!
“姜见月,所以你觉得现在都是我在强迫你,你是被逼无奈的吗?”
沈绿夷能感觉到,在怒火的驱动下,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几乎要彻底维持不下自己身为上位者的体面。
“那你大可以采取更激进的方式对抗我,可你却还是答应了我的条件,坐在这里。说得那么义正言辞,可你又做了什么呢?姜见月。”
在进入沈家之后,沈绿夷就知道,他必须时刻维持冷静与漠然的姿态,要学会寡言,表现得越少,让别人猜得越多。
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忘了这一点,如果此时的他能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就会意识到他已然有些目眦欲裂得狰狞了。
“你仅凭你的一张嘴,自以为自己很高尚地对我审判,控诉我的作为。你这算什么?展现你的不平凡和不屈服吗?那你怎么不报警?怎么不自杀?怎么不和我玉石俱焚?直接去死来证明你的清白,不是更能体现你的不卑不亢吗?”
男人的话恶毒到了极致,那好像什么都不配如他赏赐一眼的眼眸,此刻也满是恶意。
姜见月看着他这副神态,知道他已经完全恼羞成怒,顿时觉得解气极了。
之前她不管怎么骂他、打他,他都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好像她就是他手中的一只蚂蚁,再怎么反抗他只要翻下手,她就得乖乖就范。
现在她和他的位置,终于颠倒过来,轮到她心平气和地看他歇斯底里了。
“我从来没说过我有多么清高,我也不觉得我有多么高尚。”
姜见月巴不得把他这张虚假的面孔再撕开一些,她冷静地说道:
“因为你的胁迫,我坐在这里,这是你的卑鄙,不是我的懦弱,我已经抵抗过很多次。”
“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以死明志,所以我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吗?我凭什么要通过伤害我自己的方式,来证明我的清白?如果真的要通过死来解决一件事,那该死的人也是你,沈绿夷。”
“嘭!”
“姜见月!”
男人猛地拍了下身前的餐桌,餐桌上的餐具都因为他动作幅度之大,而不小心晃动着,洒了稍许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女,眼眸有些猩红,呼吸声沉重得像是一头大型野兽剧烈奔跑后的喘息。
但很快,当沈绿夷偶然用余光瞥见银色的餐具上倒映着的自己的那张连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脸时,他骤然清醒。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是过来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的,不是来听她在这里诡辩,和她发生争执,甚至因为她愤怒成了这个鬼样的。
想到这里,沈绿夷重重地从胸腔压出一口气,他尝试平复呼吸,找回自己十几分钟前游刃有余的状态,压低声线,道:
“姜见月,别忘了,今天你是过来干什么的。我们签订了合同,我希望你有契约精神。至于这些很适合励志狗血电影的言论,你可以等我们的约会结束,留着和别人说。”
“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姜见月,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再看到你的舍友向你诉苦。”
男人的话里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也就因此稍稍遮掩了他想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翻篇的意图。
可他变相的态度软和,却并没有得到少女的妥协和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