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星及张悦可眼见小春竟避开了如此凌厉的一掌,心中都是替他高兴,但张悦可眼见小春逃走时所用的方法便如狗般狼狈,不禁“噗吓”一声笑了出来。但那一声无心的笑声,在李碧峰听来便变成了讥讽他的无能一般,转头面色铁青的望着洪娇,森然道:“想不到碧春楼竟如此卑鄙无耻,光着眼睛说大话!若不是你们所授,这小子的武功从何处学来?”
洪娇一听此言,竟一收面上时常挂着的笑容,正色道:“李将军哪里的话?小春从小在碧春楼长大,若我们当中任何一人,曾教他习武的话,保证我们楼毁人亡!全部都不得好死!”江湖中人天天在刀口之上打滚,对禁忌彩头之事向来甚为介意注重,眼见洪娇竟毫不忌讳地立下如此毒誓,李碧峰亦不由得相信其所言属实,他微一沉吟,回思适才一招,小春举手抬足间的动作等等,确实是全不会武一般,但于面对自己那一掌时的回避时机,却拿捏得准确无比,而跟着其手上扫把所预测自己的掌势,若小春手上拿的不是扫把而是短剑匕首之类的兵刃,自己的手掌已然受伤。
小春眼看李碧峰的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揣揣的正不知如何是好,李碧峰却忽然腿上一挑,把那扫把踢回了给小春,小春双手一接过扫把,李碧峰喝道:“小子!受死吧!”,冲上前去,手中掌影翻飞,竟用极快的速度,在小春面前不住的虚晃,自适才一招,李碧峰虽摸不透小春的虚实,但心中已再没半点轻忽,他的家传刀法乃当年的“不死双龙”从“刀”之尊者的绝世刀道加上自身的悟性而演化过来,此刻一经使出,在场众人只见其手刀看似乱挥乱劈,实则当中隐含武学至理,连不是身在其中石重贵亦感到有点难分虚实。
事实上李碧峰劈向小春的手刀数之有十,当中三刀重劈而下,掌风沉实之极,乃虚张声势,乱敌心智之用,而另外三刀却飘逸灵动,掌击敌之意想不到之处,此奇峰突出的三刀却能收镇敌封位之效,而还有三刀却是分别直向刺敌人的要害之处,欲使之手足无措,自乱阵脚,而最厉害的杀着,却是隐藏在前九刀虚招之中的最后一刀,其掌刀指尖之处直指小春咽喉最弱之处,即使不带内劲,亦能使小春中招后气绝身亡。
碧春楼的众人眼见李碧峰所使的武功,都不禁相互点头,心中暗想此人年纪轻轻,除了功力深厚之外,想不到连招式上的运用亦灵巧至此,石重贵既看不穿此招的虚实,便欲出手相救,肩却忽然被一人搭上,一惊之下忙回身一看,却是端木厨子拉着了他,低声道:“不用怕,小春没事的!”
而面对着此眼花了乱的一招,小春便感到心神微乱,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右手一紧,已把手上的扫把紧紧握着,正在出招的李碧峰眼前一花,竟在刹那间产生了一个幻觉,在望着小春之时,便感到自己正在看着一柄长剑,但此感觉一闪即逝,只听他暴喝一声,掌影尽散,夺命一刀已激射而出的插向小春喉头,而小春右手急扬,手中的扫把急举向上……
眼见小春竟胆敢与李碧峰出手相拼,水天星,张悦可甚至罗如龙都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只见李碧峰那急劲的一掌,已凝空的停了在小春面前半尺之处,而小春手上那扫把的扫头,却在李碧峰胸前半寸的地方停住,只见他双手微抖,把扫把头上的条儿弄得不停震动,但小春的扫把便比李碧峰的手长,若果小春手上的是一柄精钢长剑,即使李碧峰勉强出招,结果也只会是他先给小春一剑两洞的刺穿胸膛,眼见小春此招破得甚是精采绝伦,厅上众人除李碧峰外都不禁轰然称许,连那一直不动的老人,亦不禁点了点头。
只见李碧峰面色木然,冷冷的把右臂抽回,而小春忽然惊觉,忙把手中的扫把拿回,连称:“小子得罪了!小子得罪了!”经过刚才一招,李碧峰更感到眼前的店小二根本丝毫不会武功,于举起扫把时的动作更绝非甚么剑法,但所拿捏的时机却后发先至的把自己硬生生的制住,他在江湖打滚己久,即使是很多成名已久的高手,也从没有一人能使他如此手脚,更不要说对方是一个未曾习练过任何武功的杂役,若能催动内劲相攻,当能在一招之间把这可恨的店小二置之死地,但受着自己亲口承诺的赌约所束缚着,便不能妄自轻忽,他站在原地不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下一招该如何出手,先除去那第一招不算,但那第二招的刀法,实乃他生平的力作,万料不到的是竟被小春随手而破,当中的气馁及震骇实在难以形容。
而当中石重贵更是讶异无比,他身在旁观者之列,虽对小春出招的感受没有李碧峰那么深,但所看到想到的东西却也比李碧峰为多,在石重贵看来,小春此等出招的方式,在其没学过任何武艺之时,已能把高手如李碧峰如此克制,他朝若习得上乘武学,世间还有谁人能与之比肩?但有着如此资质,为何碧春楼一众高手却从来没有教他练武?他略一回望洪娇等人,只见他们面上都没有丝毫惊讶之色,显得小春能在两招之间把高手如李碧峰完全克制的事乃理所当然之至,更令石重贵感到大惑不解。
而作为小春对手的李碧峰,更感到此番打赌便毫无入手之处,心中明白即使洪娇等人没有教小春习武,自己却已暗中栽了一个很大的筋斗,但他久历沙场,精神把持得极定,略一定神下,众人竟感到一直暴躁的他竟变得平静起来,缘于李碧峰在两招过去,已清楚的感到小春正使用着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方法来对付他,而若这次打赌输了,传了出去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故此到得第三招,他已祭起了“心湖不惊之境”的精神境界,一夥心清如明镜般,徐徐的向小春飘去。
小春亦感到李碧峰跟刚才有了少许不同,但他甚么都不晓得,自不知道李碧峰此刻已祭起了一般学武之人一生欲求而不果的武学境界,眼见他的来势比先前来得缓慢宁静,竟不自觉放下了先前接招时的那一股紧张之感,原本紧握着扫把的手亦不由得微松起来,心中那一条拉得正紧的线,已随着李碧峰的的动作而放了下来,就在此时,李碧峰的手掌已慢慢提起,激活的窒滞便如拖着千斤重泥一般,缓缓的向他伸了过来……
此时却忽地听得一声如旱雷轰天般的暴喝之声:“小春!留神!”,却是石重贵出言示警,乍闻此言的小春心中一惊,本已变得松驰的精神却因此当头棒喝而重新集中,倏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中忽有所感,在没有思考的余暇之间,已把左腿一提,急速地向左前方踏了一步……
看着这简单之极都举动,李碧峰面色一变,竟然整个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全因他已用着“心湖不惊之境”,心中不停盘算着极个战局的变化,若刚才小春不踏此步,李碧峰便会向那方向踏前一步,而踏实了那一步后,接着而来的后着便可把小春所有能闪避的位置封死,决计再也闪避不了下一招的掌击,而李碧峰心中早就算好,即使要捱上小春那扫把的一击,亦要把他的一手或一脚打断,那么余下来的数招亦可稳操胜券,但他绝想不到的是,自己以“心湖不惊之境”所策划计算出来的一招,竟然在还未施展,毫无出招徵兆的情况下,便被小春预早洞悉的先把其进招之处封死,即使现在强行踏前,已取先机的小春亦能掌握时机加以躲避或破招,教李碧峰如何能不攻势顿止,手足无措?
眼见李碧峰忽然停下来鸦雀无声,张悦可及罗如龙等人便大惑不解,盖因当中的武功道理,已非他们所能领会的层次,但碧春楼及石重贵等人都是看得心旷神怡,有的更频频点头,暗叹小春此着之精妙绝伦,端木厨子便是其中一人,只听他摇头晃脑,低声喃喃自语地说道:“即使通晓凡尘六识扭尽六壬,又如何能是“末那识”的对手?”
站在他身旁的石重贵一听此言,心中一震,他素闻佛家之中,大、小乘佛教皆立有六识之说,分之为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在一般人来说,便是五官之感再加上精神上的超脱所形成的高度集中力,李碧峰的“心湖不惊之境”就是类似的境界,而能锻炼到如此境界者,在江湖之上亦不会很多,但据闻一些传说之中的高手才能拥有,在六识之上的武学境界,其所使用着的战法,却并不是“计算”,而是“预知”,看来十分相似的词汇,当中所含之意义却缪之千里。
计算一途,乃是从种种环境,迹象,以其发挥至尽处之六识,盘算计划出招的方法与敌手的相应之途,但“预知”却代表着更高一层次知感的发挥,于敌手尚未出招之时已能准确的预测着最佳的应对之法,小春此刻的出招方式,若于佛家一途来说,已是到达了“末那识”的境界,但一个从不习武修佛之人,竟具备如此聪慧之天授之才,便大出石重贵意料之外。
但小春自己却浑然不知适才一踏的妙用,眼见李碧峰忽然停手,只道他手下留情,忙向后退开,诚恳地向李碧峰道:“谢李将军手下留情,既然李将军亦不忍伤害小子,还请李将军高抬贵手,不要再找碧春楼的麻烦好吗?”如此求情退让之言,在李碧峰耳中听来,却全成了尖刻之极的讥刺之言,他伸出手来,缓缓的递向小春,在其身前停了下来,小春眼见李碧峰意欲罢手,虽对其恐惧之心未减,但亦笑着伸出手来跟他握着。
就在此时,石重贵大喝道:“小春!快撤手退回来!”就在李碧峰及小春二人的双手互握之时,石重贵便感到一股极之浓烈的杀从李碧峰身上透了出来,故急忙喝令小春后退,而一向都表现得自若无比的碧春楼众人,亦全都紧张地向李碧峰及小春冲了上去,他们便万料不到小春会全无机心至此的放下全部防卫,伸出手来与李碧峰互握,只要李碧峰运起内力,纯以内家真气相攻,小春的心脉便会在一瞬间被震得碎裂而亡,教他们哪能不赶上前来营救?
但李碧峰的手已在闪电间把小春的手紧紧握着,只见他冷冷的望着小春,而此时小春的命已掌握在李碧峰之手,碧春楼众人都是全数不敢妄动的围在李碧峰及小春身旁,但见小春的脸上除了强忍恐惧而勉力挤出来的笑容,便没有半点痛苦受难的感觉,石重贵便颇为奇怪,心想莫非自己的感觉错了?只见李碧峰缓缓的放开了小春的手,向后退开了数步,向着那老人的方向抱一抱拳,跟着冷冷的道:“碧春楼果真卧虎藏龙,人材辈出之地,李碧峰今天受教了!”接着缓缓的向后退开,围在他身后的刘铁拳拳及端木厨子眼见小春无恙,便由得他踏出大厅,飘然而退。
眼见这瘟神终于离开了,小春不禁欢呼一声,跟着在厅上团团乱转乱跑,频呼:“吓坏我了!吓坏我了!”冲上前去拉着端木厨子的手,嚷道:“幸好他顾存身份不愿伤我!否则我早已死了!你答允一定要弄几个小菜来给我定神呀!”到现时为止,小春始终认为洪娇之所以派他对付李碧峰是为了他身份低微,令李碧峰碍于身份难以出手而自行离去,他更想若自己真的遇上危险,端木厨子等人一定可把他救回,实不知自己已到了鬼门关打了数转回来,端木厨子笑道:“好!好!小春很好!今天端木叔叔便给你吃个饱饱的!”张悦可亦很替小春开心,走了过来跟他笑道:“你很厉害呀,只用一柄扫把便把那个大名鼎鼎的李碧峰赶跑了。”小春连忙摇手,说道:“不是我厉害呀!是那位将军大量罢了!端木叔叔答允了会做小菜给我,我们一起吃吧!”张悦可笑道:“你很馋嘴!”小春一把拉着她的手,喜道:“保证你吃过之后,往后天天也会记着它!”也是他欢喜过了头,全不见到张悦可被他拉着手后面上变得一片通红,小春忽然想起了水天星,转身跑向了他,叫道:“水大哥!端木叔叔答允了会做几道小菜呀!”说罢望了望他,却见他面青唇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惊道:“水大哥你怎么了?”
水天星勉强的笑了笑,答道:“不是知否你这小鬼的手脚不干净,打出来的酒或拿上来的小菜脏脏的弄得我五内反转,你刚才又跟那甚么将军过招,吓得你老哥我心也差点跳了出来,你先给我安排客房休息一会,待会才出来跟你们畅饮聚旧。”说着伸手向海无咎一指,笑道:“你先给我把那个人扶起来吧,我在城外碰到了他,见他随手施为,已偷了数个人的钱袋,便着意把他带来给众位叔叔调教调教一番。”小春听罢便走过去把海无咎扶了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但由于背上穴道被端木厨子以一根筷子打中封着后尚未解开,兀自呆呆的坐着不动,端木厨子遂走了过去在他的肩上一拍,真气过处,穴道顿时解开,他眼见这些人个个都武功奇高,兼之自己的气息尚未回顺,只好坐在椅上微微喘气。
罗如龙眼见终于赶跑了李碧峰,亦呼出了一口长气,走了过来,跟洪娇道谢,洪娇笑道:“罗镖头请勿客气,今天我们出手只因那姓李的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但我想他现在必定守在附近等候罗镖头饮饱吃醉,再要出发上路之时便会在楼外跟罗镖头为难,嘿,恕我为人心直口快,以罗镖头的功夫,似乎还未有资格与那姓李的结下梁子,却不知是否怀碧其罪?可是我也不愿且不便多问,只可保证若罗镖头身在碧春楼内,当能安然无恙,但若到得楼外,本楼一概不会负责。”两三言间洪娇已清楚交代碧春楼便不会为罗如龙出头,罗如龙满腔求助之言只好全数吞回肚内,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他一直放在身旁的大箱忽然发出“咯,咯,咯”的三声向声,罗如龙面色一变,走了过去就在大箱之上轻击三记,说也奇怪,大箱竟如有灵性地回应了三声“咯,咯,咯”的向声,众人大奇,实不知大箱之中,究竟放了些什么在内。
罗如龙面色铁青的,便命随从之人把箱子上粗如儿臂的绳子解开,跟着他亲自上前,把箱子的盖打开了……
水天星,小春,张悦可等看见了箱子内的“东西”都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石重贵及碧春楼等人都可算是走遍江湖之辈,亦几曾见过如此荒谬绝伦之事?只见那箱子打开之后,竟走出一个作书生打扮的人出来,此人一头白发,但面容却不算太老的约莫四十多岁左右,他刚站起身来,即伸了一个懒腰,向众人笑道:“各位见笑了,在下于泰然,为了躲开李碧峰那厮,才迫不得已寄身箱中暂避,真是失礼。”
众人又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想不到此人就是刚才李碧峰所曾提及,虽非武林中人,却是名满天下,对卜算术数之道学如渊海的“机关算尽”于泰然!
第二十六章 改命
于泰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罗如龙笑道:“谢罗镖头这次仗义相助,明知此事与南唐李碧峰有关,却还是把此镖接下,于某感激不尽!”只见罗如龙满脸气馁之色,说道:“于先生不是说过走这边的路不会被李碧峰追上吗?难度连卜算之神亦有算错的时候?”于泰然微微一笑,说道:“当天你接镖之时,问我可能算出往哪条路走不会被李碧峰追上,我当时给你的答覆是:“走郑州颖昌府,可保平安。”但是我可没跟你说此路不会撞上李碧峰呀。”罗如龙一想确是如此,不禁为之语塞,于泰然却意犹未尽,兀自侃侃而谈:“想那如此简单之事,我于泰然又岂会算错,但经我反覆推敲,若走其他地方当可避开李碧峰,但却全呈大凶之象,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