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燚就那样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美绝的男人,血涌的双唇微动,崇燚已经说不清话,那一刻,他真的想告诉储丹:对不起,对不起曾经的伤害,对不起如今的背离,对不起,我爱上了你,却再也无力保护你……
☆、第五十六章 火起燃烧聚与别(三)
此时的天是真的黑暗无边,纵使火光冲天也无法照亮这黑暗,无法驱逐这凄寒。
而另一边,血染城门,苍夜依旧在无情的屠戮。远处剧烈燃烧的火海映在苍夜的眼里,那么亮,却瞬间冰冻了他的心。无情的冲杀,冰冷的铁蹄踏过尸山血海,苍夜策马狂奔向了远处的火海,仿佛那无尽的火即将燃尽储丹的生命,抽拉着苍夜的心。
大火不知疲倦的烧着,火光吞没的天牢前,储丹依旧搂着崇燚,搂着那个已经气绝的男子,修长的手颤抖着,怎么都擦不掉那一片刺目的鲜血。崇燚就这样为他而死,为着他的活命命损黄泉,再也不见。他终究还是欠了崇燚的,欠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爱……
等尘邪来到了天牢前,看着那一片火海,看着烈火前落泪的储丹,连他也不忍出手,就那么看着他,也只能那么在一旁看着。
直到苍夜的马蹄声行近,储丹隔着眼中迷蒙的水雾看着来人。在确定了那是苍夜之后,储丹先是笑了,凝望了苍夜很久,直到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就那样看着苍夜走近,储丹不曾起身,仍旧搂着崇燚的尸体,然后垂下了双眸,颤抖的手覆上了崇燚至死都没有合上的双眼,清泪难止。
火海呼啸,凄风劲吹。
苍夜也在看着储丹,看着他用生命守护的男人,在那一片火海前抱着崇燚的尸体,独自垂泪……这样的一幕,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呢……苍夜不禁扬起了嘴角,下马行至储丹身边,蹲下身,看着储丹苍白的面容,再没转移眼目“来人,厚葬,十七王爷”苍夜神色镇定如常,一字一顿地宣布着命令,深邃的眼盯着储丹的眼,复杂的眼神充斥着爱意,却也多了些别的东西,冰冷彻骨……
待听命而行的下属从储丹怀里抬走了崇燚的尸体,储丹才抬起深眸,深深地看着苍夜。苍夜同样凝视着储丹,然后一把将他扣进了怀里,紧紧地相拥“这回该跟我回去了,这一次让我找到你,你再也别想走了。”这一刻,苍夜终究还是那个深爱着储丹,发誓要给他一个家的人……
烈火之前,苍夜紧紧地拥着储丹的身子,仿佛他一旦松了手储丹下一刻就会在风中破碎,亦或消散在这无边的烈火里。
火势不曾消减,一场大火,燃烧着人间的挚爱,灼热的烫伤了储丹的每一寸。他不曾得到过上苍的眷顾,亦不曾得到过多少温情,他的苦涩只有他一个人清楚。然而就在今夜,那个曾经为他抛却江山和生命的男人,再一次走进他昏暗的生命里;就在今夜,那个曾经给他无尽苦难的男人为他而死……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储丹来说太过沉重,真的太过沉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过去太过昏暗,他的现在太过酸楚,他的未来太过无望,他的幸福或者不幸福都是那么的残缺而扭曲,最后唯剩一滩孤苦,溃不成军。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他从没活过,或者就那么死在断阳谷。可是到了如今,苍夜温暖的怀抱紧紧的包裹着他,苍夜的霸道如昔依旧只容得下他们两个人,苍夜原谅了他一切的欺瞒,仍旧选择了深爱。这算是上苍的眷顾吗?既然要眷顾,为什么让他如此心酸。
心疼和委屈在这一刻似乎绝了堤,一股脑全部涌了出来。储丹伤重的身子深深埋在苍夜温暖的怀里,一切的想念与痛楚化作无语凝噎,哽住喉头,哽在心间。
拥抱无声无息,爱意无声无息,苦涩亦无声息。
远处的杀伐之声仍旧不绝于耳,无尽的杀戮仍旧断送着无数的生命。只是这一刻,这昏暗无边的夜至少在火光的映照下开始有了那么一丝温暖和光明。或许明天寒冬依旧辗转着不肯离去,但至少现在可以铭记这令人心碎的暖意……
☆、第五十七章 静殇
天未亮,天边星辰静躺。月华的光芒寂静洒落,火海的呼啸不曾平息。
纪恒在战争中途带领着寒阳教众人来到城内,和苍夜一样,纪恒进了城就直奔火海。
那灼烫的大火同样刺痛了纪恒的心,他只盼昔人依旧,清魂未损。
疾驰的马蹄狂奔不止,等到终于到了烈火之前,苍夜已经抱起储丹准备离开,纪恒下马,快步走到两人身前,看着储丹苍白如雪的面容,轻闭的双眼,胸前一滩刺目的血迹生生击中了纪恒的心“怎样了?”纪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惶急的声线,难掩的担忧。
苍夜抬眼看了看纪恒,冷凝的双眸不曾有任何感情的流露,无言,苍夜很快再一次低头看着储丹,不曾停住脚步。纪恒看着苍夜抱着储丹远去的背影,再没有上前。他甚至不能去关心储丹,因为储丹经不起他的爱意,经不起他的关心,至少苍夜不允许。储丹不会有事的,苍夜不会让他有事。纪恒如此安慰自己,清寂的眼神难掩无尽的苦涩。
未等纪恒整理好自己破碎的思绪,目之所及,尘邪在火海之前黯淡疏离的身影印在纪恒眼里。纪恒曾经身陷西杀教的时候不是没见过尘邪,此时在这里见到他纪恒并不惊愕,他也知道尘邪正是因着那张漂亮的脸和卜天之才被元修强行带回西杀教。尘邪本名苏玉,因其魅惑的容颜被江湖称作尘邪公子。而此时尘邪既然出现在这里,只怕是西杀教也已经出手,只是比苍夜晚了一步罢了……这样想着,纪恒已经走到尘邪身前,眼前的男子淡衣一抹,脖颈上淤紫的掐痕难掩,一双眼即便是看着纪恒走近也不曾看他一眼,如同空洞落寞的寒潭,无爱无神。
纪恒走近了才看清尘邪如此这般的落魄模样,虽心下有些愕然,但还是温善出言“苏公子好久不见,在下纪恒,曾在西杀教与公子有过几面之缘,而今这里兵戈相战,为了安全起见,还请苏公子同在下一起回中原可好?”
纪恒虽是这样问着,却已然容不得尘邪拒绝,尘邪既是元修的枕边人,为人也缜密多谋。如今竟然连他都来到这边境之城,只怕元修还有其他预谋。如此一来,自然不能放尘邪走。
只是尘邪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应纪恒什么,哪怕是一个略带感情的眼神也没有。纪恒看他这样,也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只好亲自带着尘邪“苏公子,还恕在下失礼了。”纪恒说着,已经带着尘邪上马,一同离开了这无边火海。
时间点滴入沧溟,天渐亮。星辰隐匿,月华尽退。天边红日慢慢燃起,照亮了无边的大地。烈火渐渐燃尽,如同浮游短暂的热烈,最终化作一抹孤烟尘灰。
晨光洒进偌大的王殿,丝丝缕缕。柔和的淡光如同实质,流淌在储丹如玉般精致绝伦的面容上。只是那双幽蓝的眸子始终不曾睁开。
苍夜守在储丹身边,安静的凝视着储丹苍白的容颜。直到他解开储丹因为战争和折磨而变得破损的衣袍,眼前的一切才真正碾碎他一颗心。储丹欣长完美的身体,印在苍夜眼里,是青紫遍布,胸膛被剑刺伤,腹间更是淤青一片,而真正刺目的,那胸膛上如花绽放一般的血色红痕才是真的让他沉没一颗心,冰透身骨。这种西域异术他不清楚,但在他灭国之前他不是没听过这种奇术的情况,只道这种残忍的东西世上竟有。只是这样的东西又如何会种在了储丹的身上?心思回转,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一年前,苍夜从元修手里救出储丹,储丹满是伤痕的身体上,胸前那一抹淡紫色的痕迹被视作淤痕,不曾有人去注意,即便之后紫痕未消,储丹也从未提起。到如今,紫痕绽放,消耗着储丹摇摇欲坠的生命,煎熬着苍夜难安的心。
一切明了,苍夜的眼睛开始泛红,温热的手攥紧了又松开,还是抚上了储丹苍白的面容,深邃的眼里隐着疼惜,隐着怒意。深深地爱着,却深深地心寒。储丹不曾要过他的守护,宁愿亲手为自己掘出无法回头的绝路。在灾难面前,他从来都只是一个人承受,只是,储丹哪怕有那么一刻真正的为着他苍夜着想,他都不应该如此的不爱惜自己。
看着眼前憔悴不已的男人,苍夜喉间酸涩,怎么都咽不下内心无尽的苦涩。最终还是温柔的搂着储丹起身,揽在怀里,苍夜垂头抵着储丹颈窝,温热的气息打在储丹苍白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