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我从特雷纳太太的沉默中觉察到了她的大惊失色,或许其中还掺杂着某些别的情绪:莉莉是她在世上的最后一丝血脉,我竟没能保护好她的安全(也许是我多心了)。
“你打电话找她了吗?”
“她不接。”
“她也没跟父母联系吗?”
我闭上双眼。我一直担心会出现这种对话。
“她以前好像玩过失踪。霍顿-米勒太太坚持认为莉莉会随时出现。”
特雷纳太太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来消化我的话。“但是你不这么认为。”
“是有哪里不对,特雷纳太太。我知道我不是当妈的人,但我真的……”我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不管怎么说,我总得做点事情,不可能不管不问,所以我会继续到街上去找她。我就是想告诉您现在是怎么回事。”
特雷纳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了口,她的声音谨慎中带着奇怪的坚定。“露易莎,你出去之前,不介意把霍顿-米勒太太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个吧?”
我请了病假。理查德·帕西瓦尔冷冷回了一句“知道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注意到,比起之前请假时他强烈的抗议,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回应或许是更为不祥的预兆。我找来莉莉脸书上一张头像,打印了很多张,是她为我们两个拍的自拍。整个上午,我都在伦敦中心区开着车到处转悠,不时在路边停下,任凭车上的危险警示灯不停闪着,然后钻进一家家酒吧、快餐店与夜总会。在昏暗沉闷的空气中打扫的清洁工们都拿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我。
——您见过这个女孩吗?
——谁知道啊?
——您见过这个女孩吗?
——你是警察吗?我可不想惹麻烦。
有些人显然觉得逗逗我很好笑。——哦,那个女孩子啊!棕色头发?对,她叫什么来着?……不,没见过。
好像没人见过她。我去的地方越远,找的地方越多,就越觉得绝望。伦敦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容易玩失踪的地方吗?在这么个繁华的大都市,大概有一百万个门厅可以溜进去,混入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中。我抬头望着一座座塔楼,心想她现在会不会穿着睡衣,躺在某人的沙发上。莉莉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而且从不怕麻烦别人。她跟谁在一起都有可能。
然而。
我也不太确定是什么驱动着我继续寻找,也许是因为对塔尼亚·霍顿-米勒这个母亲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怀着异常的愤怒;也许是因为愧疚,我批评塔尼亚没尽到职责,我自己也没有尽到;也许只是因为我非常了解,一个小女孩能脆弱到什么程度……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威尔。我走路,开车,询问,然后继续走……同时在心里不停地与他对话。我的臀部又疼起来了。我在车里休息了一会儿,啃了点不太新鲜的三明治和难吃的巧克力,咽下几片止痛药,然后继续寻找。
她会去哪儿,威尔?
你会怎么做?
还有,我要再说一次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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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吗?我给山姆发信息。一边在脑中和威尔对话,一边与山姆聊天,这感觉如此奇怪,像是背叛了谁。
没有。我给伦敦所有医院的急救室都打了电话。你呢?
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