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做着现在这份烂工作,然后只是抱怨一下,对你来说容易多了吧?坐在原地,不去冒险,觉得任何遭遇都是不可抗力造成的,对你来说容易多了吧?”
“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啊。”
“你的生活要自己掌控,露露。但看你的表现,似乎一直在被不能掌控的事情左右着。到底怎么回事?愧疚吗?你是不是觉得欠威尔什么?你在用什么方式忏悔吗?因为你没能救得了他,所以也要放弃自己的生活?”
“你不明白。”
“不,我很明白。我比你自己都要明白你。他的女儿不应该由你来负责,你听到了吗?这一切都不是你的责任。这个去纽约的机会,我根本说都不想说,因为简直嫉妒死你了。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永远不。”
交通管理员已经走到了车窗外。我摇下车窗,露出那种你妹妹在电话那头说个不停、你很抱歉但就是不能挂断电话的无辜表情。他敲了敲手表,我很笃定地点点头。
“我没什么好说的,露露。你自己好好想想。莉莉不是你女儿。”
我死死盯着手机。对交通管理员说了句“谢谢”,然后摇上车窗。一句话突然跃进我的脑海:我不是他女儿。
我停在街角一座加油站旁,从脚下翻找一通,拿出一册很旧的地图黄页,一边努力回想莉莉口中那条街道的名称。派摩尔,派克拉斯特,还是派克罗夫特?我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到圣约翰伍德的距离,走路十五分钟?肯定是同一个地方。
我拿起手机,搜索着街道名称和那个姓氏。找到了。第五十六号。我的内脏兴奋地纠缠在一起,油门一踩,便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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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相距不到两公里,莉莉家的房屋与莉莉前继父家却有着天壤之别。霍顿-米勒家所在的街道两旁,齐整地坐落着精致考究的白墙红砖住宅,红豆杉与似乎永远一尘不染的豪车不时点缀其间。而马丁·斯蒂尔家所在的街道看上去是那么杂乱无章,如同“化外之地”,到处蜷缩着毫无生气的两层建筑。这里近几年房价飞涨,但是从外部看去很难发现这一点。
我放慢车速,经过盖着帆布的汽车和打翻了的滚轮垃圾箱,终于找到一个停车位。旁边是一栋维多利亚式带阳台的小房子,这在伦敦很常见。我看着这房子,发现前门上的油漆有些脱落,门阶上放着小孩子用的喷水壶。求你了老天,她一定要在这儿啊。我默默祈祷,一定要安安全全待在这房子里面啊。
我锁好车,走上门阶。
屋里传来时断时续的钢琴声,重复着同一段旋律,声响含混不清。我犹豫片刻,按了门铃。琴声戛然而止,有人来开门了。
走廊上出现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穿一件伐木工人风格的T恤,牛仔裤,脸上还残留着前一天的胡碴。
“你好?”
“我想知道……请问莉莉在吗?”
“莉莉?”
我笑了,伸出手。“您是马丁·斯蒂尔,对吧?”
他打量了我一下。“可能是。你是谁?”
“我是莉莉的朋友,我在试着联系她。我想她可能在这儿,或者您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他皱皱眉头。“莉莉?莉莉·米勒?”
“嗯,是的。”
他拿手揉搓着下巴,瞥了一眼身后的门厅。“麻烦你在这儿等一下,好吗?”他走到走廊那头,对钢琴旁的人讲了些什么。接着他回来了,钢琴那边的人开始弹奏音阶,声音起初带着犹豫,接着变得有力起来。
马丁·斯蒂尔将门半掩。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要弄清楚我到底在问他什么。“不好意思,我有点不明白。你是莉莉·米勒的朋友?你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