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说话吗?
当然。你想说什么?
有时,看着身边人那形形色色的生活,我怀疑生命中那些不可磨灭的伤痕是否不可避免。毁了你的不止是你爸你妈,拉金先生[1]。我环顾四周,就像某个戴上眼镜、重新拥有清晰视野的人,发现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被烙下了爱的残酷印记。我们总会痛失所爱。他们有的不知所踪,有的匆匆离去,有的葬入坟墓。
威尔带给我们所有人的痛,兼而有之。他本无意如此,但单单一心求死的选择本身,已是莫大的伤害。
我曾经深爱的这个男人,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但他对我的爱还不够深切,不足以令他继续坚守在这个世界上。而今,我过于胆怯,不敢去爱一个有可能爱我的男人,只怕万一……万一什么呢?晚上,莉莉躲在房间沉浸在手机中,整个公寓安静了下来,我苦思冥想着。
山姆没有打来电话,我不能怪他。就算打来了,我又能说什么呢?事实上,我之所以不想谈我们之间的问题,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谈。
并不是说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有他在身边,我好像变得有点可笑起来。我傻里傻气地笑,幼稚地讲着笑话。我心中泛起的热情让自己感到无比惊讶。有他在身边,我感觉好了很多,更加喜欢自己,喜欢周围的一切。
但是。但是。
和山姆展开一段认真的恋情,是否意味着失去更多?从统计数据来看,大多数恋情终将以失败告终。并且,鉴于我过去两年来的心理状态,似乎不太可能逃脱数据的魔咒。我们可以小心翼翼地聊一聊,我们可以短暂地纵享美好时光。可最终,爱便意味着更多的痛苦、更多的伤害。我伤害自己倒没什么,要是伤害到他,就太糟糕了。
谁能承受得住呢?
我又睡不好了,闹钟响时没有及时醒来,所以,就算后来在高速公路上狂奔,也没能准时赶上外祖父的生日,今天是他八十大寿的日子。父亲拿出托马斯洗礼时用过的折叠帐篷,好久没用了,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上面还长了一层青苔。父亲把帐篷支起来,放在花园一侧。通往后巷的门敞开着,左邻右里进进出出,带来蛋糕和美好的祝福。作为主角的外祖父,坐在一张塑料户外椅上,朝那些他已经认不清的人点头致意,偶尔怀着期待的目光看一眼手上叠起来的《赛马邮报》。
“说起这个升职,”特丽娜负责端茶倒水。她拿着一把巨大的茶壶倒茶,并把茶杯分发给来客,“具体是什么意思?”
“嗯,我会有个头衔。每次轮班结束后,由我负责查账,还有一串钥匙归我管。”理查德·帕西瓦尔告诉我,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职责。说这话时,他一脸浮夸的庄重,仿佛递给我的钥匙是圣杯之类的神物。明智地运用这些职权。这是他的原话。我心里一直碎碎念,一串儿酒吧钥匙,我能拿来干什么呢?耕出一地的粮食?
“薪水呢,怎么样?”我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
“每小时多一英镑。”
“嗯。”她并不满意。
“我不用再穿那套制服了。”
她上下打量着我。为了回来祝寿,我早上特意穿了一条“查理天使”的连体裤。
“嗯,这挺不错。”她为拉斯洛太太指了指三明治的方向。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算是取得了一点进展。我不能告诉她,有时候工作就像某种特别的折磨,我不得不看着每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像只大鸟在积聚力量,然后一飞冲天。我不能告诉她,每天穿上那件绿色的Polo衫,总让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妈妈说你找了个男朋友。”
“他不算是男朋友。”
“这个她也说了。那到底是什么呢?你们只是偶尔约一下?”
“不是。我们是好朋友。”
“所以他长得很难看。”
“不难看。他很帅。”
“但是内心很渣。”
“虽然不关你的事,但是他很棒,也很聪明,你不要……”
“所以他是有妇之夫。”
“他不是。我的天哪,娜娜,你能不能乖乖听我解释?我喜欢他,但还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因为有大批长得帅,又有工作的单身性感男人排着队等你临幸?”
我对她怒目而视。
“我就那么一说。这么好的男人你还挑来挑去的。”
“你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