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你在写李三娘的诗?”他将下颌轻轻落在她左肩,两臂拢着她撑在案上。
“对呀。我的楷体似乎比原来好些了。”她手下不停。
“我以为你的性子不会服气别人,又或是实在不擅长,干脆弃了不沾。”
“也不完全这样。你看我当初虽然不喜欢,不也在周老头的手板之下背四书五经。尤其这诗,”她沾了笔墨,写下最后一句,“‘自不怜兮更莫叹’,自己不叹惋也不需他人,真是自由又豪爽。”
她忽然顿住,才发现,微不可查地,她居然有点羡慕。
她从前从不羡慕李三娘的。
不过好在只有一点。她撂下笔,像卷起那副字一样一起收好心绪,扔进阔口瓶里,于是就一点不剩了……似乎。
启斐从回忆里出来,忽然明白,没说也正是她表明的态度。
他垂眸,唇角轻微勾起一点,又示意长夏让他们肃静。
“朕登基时日尚浅,更应修德俭身,此时尚不宜封禅。此时作罢,休得再提。”
启斐本欲就此打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温卿忠君慧心,通晓古意,擢升通议大夫,赐绢百匹。”
盛姿一路回去栖凤阁,心里还在过方才的事。
兰华虽然滑头却也有用,比起古板的赖家时不时还给她添堵,还算能用。
她用人一向不拘小节,只要肯吃她给的甜头,总会有一天能用上的。
赵敞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原来的时候孤傲,但用起来才发现是真丝滑,她都有点爱不释手。
再就是孙氏,可惜了启斐那边肯定是过不了,要不然那几个虽然人品不行但办起事来倒有一套,舍得下脸又狠得了心,一些不起眼暗下的事派过去真是再合适不过。
盛姿一回去,就被启安扑到身上,她抱起启安往殿内走,启安也乖乖地揽着她,不似让其他人抱时东扭西扭。
她刚坐在胡床上,魏鲂已经搬了张小案过来,又添放了茶水糕点。等她抱着启安逗了一会觉得手累,想把启安放下,刚伸臂魏鲂就把启安接了过去。
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连冬阳都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寺人,专抢我活儿是几个意思?
魏鲂默而不语。
盛姿也不理他们这些小心思,毕竟魏鲂确实顺手。
说起来魏鲂从前原来也算天之骄子,是家里的嫡次子,若非启敏造反一案受了牵连,现下也应该当他着的“小郎”让人伺候。
他生得一副好面庞,不知谁黑心,在他家大多流放的判决里,偏留他进宫净身,作了寺人。
哪的腌臜事都不会少,皇宫就更别提了。估计那两年也没少受折辱,忍不下去了这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她面前露了脸。
这些都是泠风报给她的。她想留人在身边,泠风自然要去查查底细。
魏鲂长得悦目,手脚也麻利,后来一点点提拔着,就做到了近身。
泠风劝她,到底算是个男人,她从前的名声又是那样子的,太显眼不好,就派去了启安身边。
盛姿有一次闲极无聊忽然想,若她是魏鲂的位置,怕是恨透了启敏谋反案的一干人等,连带着那个揭举的人,当然也要恨上。
魏鲂对她有没有恨,她不晓得,也不在乎。
或许从前是有,但他如今依仗于她,所以在她面前,也都是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