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我准备参加后年大比,最近一年来一直在温习功课。”
韩珍闻言缓缓漾出一抹笑意,笑容越来越大,那是由衷的欣慰。
秦默看着他的笑容,“你要帮我。”
“一定!”
二人讨论了半个多时辰,韩珍这才告辞。秦默坐在书桌旁,轻轻抚摸着那只海碗。
三年多了,他呆在这个院子里已经三年多了。开始是想尽办法要出去,后来便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再后来却是不敢也不愿出去了。
如果继续放任勇气一点点消磨在这僻静的小院中,他便只能背着佞幸的污名烂在这里,无声无息地。他从未后悔自己的付出,也不再怨恨世人的冷眼,但最后若只落个这样的结局,也太……悲哀了。不,不,他不愿也不能让自己就这样结束!
韩珍说得对!不管他的过去在世人眼中如何不堪,若他日后能干番事业,那些不堪将成就一个传奇,而不仅仅是他人生中的污点!
他注视着碗中平静的水面,想起三年前韩珍把它递到他手里,笑着说,“我新得了盆碗莲,你帮我养着吧。别看现在无甚动静,到了夏天可别有一番意趣。”
他收下了,无所谓喜不喜欢。但后来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渐渐吸引了他的关注,第一片荷叶,第一颗花蕾……
当洁白的莲花随着微风撒落一室清香的时候,他怔怔看了好久,忽得泪流满面。“出淤泥而不染”,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吗?
半个月后韩珍又来了,这回竟是一大早翻墙而入,亏得这处院子是秦府最偏僻的角落,否则又是一桩轰动京城的新闻。
秦默放下书,诧异地看着他一身淡绿新袍拎着个包袱走了过来,浅笑盈盈,如春风般和煦。
秦默不由起身笑道:“怎么又来了?”
“给你送东西来了。”韩珍边说边打开包袱,里边竟还有个小包袱。只见韩珍将那小的取出放在一旁,下边却是码得齐整的一摞书册。
秦默凑过去细看,都是近二十年来上榜者文章的汇编及评论,流传广泛影响深远的文集。其中有本当朝法令制度的详尽摘要,笔迹熟悉,墨痕尚新,显是他赶着写出来给自己的。
秦默摸索着这本册子,眼中不由升起一团雾气。
忽听得韩珍唤他,手中的书被抢了去,紧接着又塞了本薄薄的小册子进来。
“快看这个,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哦。”
秦默连眨几下眼睛退掉雾气,方看清手中破旧的册子上写着“五禽戏”三字,字体幼稚有些歪斜,翻开粗粗一看,原来是教人模仿五种动物的动作强身健体的。里边画多字少,图画的笔法也比较拙劣,翻倒最后一页,赫然写着“韩逸之编于大延景岚十五年三月。”
秦默抬头笑道:“这样难得一见的孤本,我会好好保存的。”
这时韩珍拿过那只小包袱,打开一看却是件浅灰锦袍,不用细看便知质地做工都是上佳。
“给你的。”
秦默语气有些冷硬,“这是做什么?我不缺衣服。我爹娘虽恨我令秦家蒙羞,却也不会让我挨饿受冻。”
韩珍连忙辩解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你陪我去郊外踏春。这些年衣裳式样也有了些变化,所以我才……”
“不去。”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韩珍最终还是劝服了秦默。他来时已在秦府外僻静处栓了两匹好马,二人翻墙出来便可骑马出行。
秦默已有三年半没有离开过院子了,可他骑在马上却无心打量京城变化,只垂着头暗自忐忑。
是的,他在害怕,几乎是一进入街道他就后悔了。
三年来,他的世界只是那个清冷的小院,见过的人屈指可数,与旁人的交谈更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