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酒到,小二殷勤地帮七人斟上酒,收拾了脏碗盘换过骨碟又送上几道新炒的小菜,方才退下。
七人细细品了这名满天下的玉清酒,均是赞不绝口。
黑瘦书生放下酒盅,说道:“要说韩珍此人,放在别时当是一朵奇葩,但景岚朝元宏朝有太多猛将能臣大放光彩,他搁在里头就有点显不出来。
细细想来,他有三件事办得颇为出彩,一是镇守清阳时倾酒制筏火烧清江,二是力荐景岚帝兴修水利推广改良水车,三是协助泰王镇守延京。由此看来,此人虽然文名不显却聪敏过人。不过除了这三件似乎再无功绩。”
那哥哥连连摆手,“严兄此言差矣!
诸公试想,延国本欲与南吴结为秦晋之好却突然变生肘腋,安王等人仓促中逃出临川一路北遁,若非清江畔韩珍急中生智倾酒制筏,数千延军便要殒命清阴,又何来日后的中正爱民的安王九千岁与铁面无私断案如神的宋青天?
若无韩珍远见卓识,看出兴修水利乃为兴国之本,何来大延国力昌盛,何来元宏一统中原?!
诸公再想……”
那弟弟见哥哥正慷慨陈词,料他无心旁顾,偷偷伸出手来摸向酒壶,谁知手背上挨了重重一记。
弟弟哎呦一声猛地缩回手,只见手背上已然红了一块儿,抬眼去看他哥哥,却见他哥哥目不斜视,“诸公再想,若无韩珍镇守工部日夜赶造城防用具,大延如何能熬到州师前来解围,倘若一朝城破大延覆灭,中原这万里如画河山岂不遭鞑虏铁蹄践踏,百万黎民为蛮夷奴役?!”
话音落地,那哥哥见众人皆看向他,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不由缓和一下声调:“这三桩大事件中,韩珍虽然未必独占首功,却也功不可没。”
锦衣书生笑道:“行之所言不虚。过去我总觉得韩珍名列四杰实属侥幸,如今看来却是在下浅薄了,这谋将之名名至实归。”
哥哥闻言一笑,又道:“其实他做成的事儿可不止这三件。”
锦衣书生举杯相敬,饮罢笑道:“宋文诗作流传颇多,我记得他的残星集中便有几首提到与韩珍或游湖登高或说古论今,想来在这位孤臣心里他怕是与别不同。”
“细想下来,宋文出仕辅佐元宏帝虽说是为国尽忠,但从孝道而言却是背弃其父政见罔顾家族利益的罪人,元宏帝几次下旨他都坚辞不受,想必也是出于这层原因吧。”
“那么又是谁让他改变了主意呢?”
“难道是……?!”
少年书生眼前一亮,右拳砸向左掌,大着舌头说道:“嗨,我想起来了!延史冠军侯列传中有载,‘将军病逝之噩耗传至朝中,举众惊诧,皆不信也。报信军士俯于殿下,啼不成声,众始信之。帝黯然叹曰:‘国失良将,朕失股肱。’此时,工部给事中韩珍突然出列,跪请曰:‘李将军功勋卓著,当追封其为冠军侯!’帝允之。珍再请曰:‘将军孑然一身,臣请为其操办身后事。’帝允之。珍三拜而起,满面泪痕。’”
蓝衣书生撑住他歪斜的身子,说道:“同殿为臣,也是应该的。”边说边从少年手中抽出酒杯搁到一旁,另倒了杯茶塞回他手中。
黑瘦书生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奇道:“这韩珍自幼聪颖,又是皇亲国戚,父兄俱在朝为官,而他自己为官十载有功无过,却为何二十六岁就辞官远游了呢?细想下来当真奇怪!”
哥哥却说:“许是无意官场飘然而去,大延奇闻录中有说他辞官之后与义兄风曜结伴同游,顺便代天子巡视天下考察各地官员施政优劣,想来真是潇洒惬意之至。
韩珍韩逸之,该是何等一个风流人物?”
那弟弟趁着哥哥感叹的当口,迅速将少年书生那半杯玉清倒进自己杯中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斜睨了他哥一眼。
那哥哥刷得展开纸扇扇了一扇,只做未见。
弟弟豪气顿生,朗声道:“前朝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均已作古,我等来京应试不就是为了报效朝廷,一展抱负吗?百多年后,保不齐也有一帮年轻学子在此饮酒怀古,倾慕我等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的风采!”
“说得好!”蓝衣书生举杯相敬,“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锦衣书生接口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七人闻言,俱是双目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