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不只是要送料子,也要收料子钱的尾款,只好等上一等。这一等,便见那吵架很快升级成打架,来闹事的人分明是有备而来,那成衣铺子的隋掌柜被打得头破血流。
因是熟客,陈润知道那隋掌柜是个厚道本分的老实人,便有些看不下去,与旁边店铺的人一同过来劝架,这脸上的乌青便是劝架之中叫人打的。
而那领头的打架之人,便是石仲朗身边的心腹小厮,李涯。
如姒和采菀闻言不由都变了脸色,连陈濯听见“石家”二字也僵了僵,房里的气氛瞬间便有些凝重。
陈润不由有些惶恐:“濯大哥,可是那石家厉害的很,开罪不得?”
“没有的事。”陈濯立刻接口,“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没有王法制裁不了的人。”
如姒想起往事,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也哼了一声:“他们离一手遮天还远着呢。润小哥,那隋掌柜可是有个年轻的娘子?”
陈润脸上不由红了红:“恩,听说,听说这次的事情好像便是因为那位娘子。”
如姒和采菀对望一眼,这件事情前世曾经闹得很大,主仆二人印象都深的很。
故事很简单很老套,隋掌柜年纪稍大,家里的续弦娘子年轻貌美,不大安分。不知如何勾搭上了风流成性的石仲朗,石仲朗虽然此时也只得十八岁,却是花丛老手,更是跟他那个擅长吃喝嫖嫖的父亲石大老爷学了一肚子的歪门邪道。后来的石仲朗能够跟千古留名的西门大官人相差仿佛,大约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隋娘子未必有谋杀亲夫的心思,石仲朗却是不将平民的人命当事情,叫李涯带着人去寻衅闹事了两三回,最终砸了店,又将隋掌柜打得重伤。隋掌柜在京里没什么亲眷,隋娘子又不好好照料,病了半年便一命归西,隋娘子便成了石仲朗的外室。
前世里如姒都是十五六岁出阁,所以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嫁进石家,也没听到什么消息。但后来得闻内情,是在两年后有人将事情翻出来,正好又赶上三老爷石贲回京述职的时候闹开。
依着大老爷石赣的意思,拿钱出去打点一下摆平就是了。石贲将军却勃然大怒,叫亲兵将石仲朗捆起来打了个半死。原还说要送去衙门明正典刑,家里鸡飞狗跳一阵大恼,最后到底还是叫石老太太按住了。
那大概就是如姒在石家唯一曾见过的一点正气一闪而过,后来石贲将军又回了郴州军中,石仲朗也就重新恢复了胡天胡地的金。瓶。梅生涯。
如姒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那隋掌柜伤的如何?这是那些人头一回来闹么?”
陈润有些意外:“姑娘如何知道不是头一回?旁边的云吞摊子老板说,是第二回了。上一次虽然也砸了些东西,却没动手。隋掌柜有些害怕,并没报给衙门。听说那石家厉害的很,有做大将军的老爷,还有嫁给皇家的娘娘,老百姓惹不起。”
如姒哼了一声:“什么娘娘,石家有位姑奶奶给齐王爷做妾罢了。”
陈濯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又侧目望向如姒:“你如何得知隋娘子跟这事情有关?你对石家很熟悉么?”
如姒简直想大笑三声: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我家池太太跟石家亲近的很。”如姒尽力收敛起记忆当中对石家的恨意,然而嘲讽和鄙夷的口气自然难免,“毕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隋娘子这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若是再闹下去,隋掌柜只怕性命难保。”
陈润一惊:“真的?他们还要杀人么?”
陈濯目光带了些冷意:“石家人哪有什么不敢的。”
如姒听这话里的意思,难道陈濯和石家也有什么渊源?迅速回想前世,并不记得陈濯曾经与石家有什么明显的交集啊。
难道,是石贲将军和素三娘子?
如姒忽然一震,第二世的时候,她好像模糊地听说过三老爷想要续娶,不知为何事情没成。
那应该就是陈濯不同意了?
可是也不对啊,若是陈濯反对的紧、甚至如同此刻这般言语里带出来的隐约情绪一般,那上次见到石贲将军在陈家门外求见素三娘子,陈濯就不应该是那个反应。
当时两人分明是愉快地共同偷听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