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今年十九岁。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从未笑过,就像历代城主一样,高贵、冷漠、忧郁、苍白,眉宇间总是纠结著太多的沉郁和愁苦。
他的眼神从来都如深海寒冰,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在江湖上从未听说他有朋友。当然,因为雪隐剑的盛名,也不敢有人成为他的敌人。
雪隐城之所以被称为死城,大概也是因为如此。
他走到茶壶前,看到托盘上还放著两封信函,蹙了蹙眉头。雪隐城甚少与外界往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信?
最上面的这封信,并没有在信封上写明落款。他平淡地问:“谁的信?”
侍女静静地说:“是楚丘城一个叫『何处觅』的古董店店主派人送来的。”
他的眉心蹙得更深。他对金银珠宝向来没有半点兴趣,对古董那些被死人摸过的器物更是不会多看一眼,何处觅?这家店与他怎么会有往来?
他的视线跳过那封信,看到下面那封。
雪白的信封,用的是最上等的清菱纸,这种纸张出产于江南,极为名贵,尤其是江南薛家出品的清菱纸,万金难求。
不用看信的内容,他已经知道这封信的来历了。
“薛家说什么?”他似乎都懒得看信,只是扬了扬下巴,问面前的人。
“薛家听说老城主病逝,特地来信慰问,说稍后会派大公子和二公子亲自前来吊唁。”
他不置可否,微一沉吟,又问:“那个古董店的老板想做什么?”
侍女沉默一瞬,“他说,他得到了一件珍品,想请公子前去品鉴。”
“雪隐城几时有过这样的名声在外?”他的表情是极为冷漠的嘲讽。
侍女追加了一句,“听说那件珍品与百年前武林中的大魔头武十七有关。”
他顿下本将离开的脚步,回过头自语道:“武十七?”
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百年前曾轰动武林。武十七曾是显赫一时的魔头,拥有豪华的魔宫,无数的死士,据说当年联合八大门派之力都未能将他剿灭。但最后武十七的魔宫却在一夜间意外遭遇大火,而他就此销声匿迹,魔宫瓦解,犹如难解的传奇,至今仍在武林中为人津津乐道。
与武十七有关的东西,难道会是……
他拿起那封信,取出信纸,上面清晰地写著—
前日小店偶得魔杖,查阅各类书籍仍无记载,后经人指点,疑似当年武林魔头武十七所用之兵器。因关系重大,不敢私自处置,特请公子亲来鉴阅,商定对策。
笔迹端正,看上去书写的人一定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也难怪,武十七的魔杖曾是震慑群雄的一个妖物,据说可以收人魂魄、摄人心神、无数知名的侠士剑客都丧命在其下。这个店主得到这件东西,自然是寝食难安了。
他低声说:“替我准备行装。”
侍女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头,“是。”
在雪隐城,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地遵守城主的命令,更不能多问原因,这是比天命军令还严格的规定。
雪染已有两年不曾出城了。上一次是代表雪隐城参加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只在外停留了七天就返回了雪隐城。
他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不喜欢闹烘烘的人群,更不喜欢那么多追逐关注他的目光。但是,单这七天就已经让他名动江湖,被人拉去与踏歌山庄的行歌,落枫草舍的枫红,起舞轩的初舞并称武林四大公子。
好无聊的虚名。听到这些称谓,更加让他生出一种厌倦,从此不再涉足江湖。
只是这一次,却不能不去。
因为武十七的魔杖曾是雪隐城的心痛所在。百年前雪隐城曾遭受一次重创,正是武十七所造成,那成了雪隐城唯一的战败历史,也是雪隐城的奇耻大辱。所以历代城主都曾留下一个遗命—若能寻得魔杖,必毁之!
“公子,可要准备纸墨?”侍女出声询问,见他露出不解的神色,又多说一句,“薛家来人在等回信。”
本已在眉宇间的倦色更深了,他冷哼道:“传我的口讯,就说我要出门,两位公子不必来了。”
“是。”她捧著茶盘离开。
“还有……”那清淡的声音又起:“不要通知城内的人我去了哪里,你和我同行。”
“是。”永远是那么安静的一个字,永远是不会改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