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前应该还在工作——我们之间的交谈不妨爽快一些,免得浪费时间。”
兰登呆了一下,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希姿还在那自顾自地说着,她自始至终都牢牢掌控着交谈的主动权,完全不在乎兰登的表现和反应,但那并非高高在上的高傲,反而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严格地遵守每一条规定。
“昨天晚上,我的母亲,露易丝女士向我推荐了你。虽然我认为她看人的眼光烂的可怕,还是因为她的多次推荐而同意见见你。”
“但你不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如果你认为我会因为她就同意签下你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希姿放下手中的笔,捏了捏鼻梁,头一次从头到尾地仔细打量兰登,那眼神冷淡而富有侵略性,就好像兰登是商店里红光下的猪肉,而希姿这个挑剔的顾客在尽力辨认肉的好坏。
作为被细细观察的死猪肉,兰登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的局促感,他甚至感觉那种眼神化为实质,像手指一样在他身上按压,测试肌肉组织的弹性是否口感上佳——他被希姿的眼神看的心中发毛。
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在这种眼光面前露怯。
他挺直腰板,冲对方洒然一笑,试图拿回一些谈话的主动权。
“哦?我还以为作为资深经纪人,露易丝女士的眼光会很好。”
希姿不屑地发出一声鼻音。
“你知道上世纪的油画商人吗?那些商人去去穷困潦倒的画家那以低廉的价格大量收购绘画,然后向贵族商人们推销,只要有一幅画被人看上,卖出上万的价格,那么他就大赚特赚。”
“经纪人和油画商干的是差不多的行当,以低廉的价格签下大量想出名的年轻人,然后向大众推销他们,只要其中有一个成名,那些经纪人就大赚特赚,也成了有眼光的家伙。没人在乎那些无法成名的年轻人。”
“就像没人在乎那些没卖出去的油画是不是被拿去糊墙了。”
兰登瞬间明白了希姿的意思——她认为露易丝女士就是那种撞大运式的油画商人,而自己则不过是那种该拿去糊墙的油画。
希姿还在那说着她的‘油画商’理论:
“但是,总有一些眼光敏锐、深谙市场的油画商不是这样干的——他们总能在一堆废纸中发现梵高的真迹,而对其他垃圾不屑一顾,不会在上面花任何的金钱。”
说到这里,她面无表情地、直勾勾地盯着兰登的眼睛,说: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真没礼貌啊】,兰登想,不过,他很快就轻松地笑了笑,作为有着‘梵高亲笔签名’的真迹,只要对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那般慧眼如炬,他就不可能卖不上价。
“那来吧。”兰登语调轻松地说,“你想怎么看我是不是梵高的画作。”
希姿的眼神闪动了几下,她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虽然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与姿态,但还是表明,此刻,她第一次的对兰登产生了兴趣。
“事先申明。”希姿说话总是这么的开门见山,毫不敷衍,“我只要梵高的画作,就算比他稍逊一筹的,我也不要。”
这下子,兰登实在有些疑惑了,他还以为所谓梵高的画作仅仅代指能卖出价格的画:“等等,如果你对于艺人的要求这么高的话,你怎么可能还找得到艺人?”
希姿笑了笑,但说是笑了笑,也不过是嘴角抽动了两下:“你说的没错,我是找不到艺人。”
“一个经纪人,却找不到艺人,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作为一个经纪人,我已经做到了行业最高处,所以我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什么目标?”
“我看着像是会到处把自己的目标到处嚷嚷的人吗?”希姿将钢笔的笔帽盖上,认真地在桌子上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