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同匹练一样刺出,雪地上一个人影掠来,半空中只听“叮”的一声金铁交击,两个人乍合又分。
“霍展白?”看到来人,瞳低低脱口惊呼,“又是你?”
“你的内力恢复了?”霍展白接了一剑,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诧然。
——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了旁边的赤发大汉,认出是魔教五明子里的妙火,心下更是一个咯噔——一个瞳已然是难对付,何况还来了另一位!
“魔教的,再敢进谷一步就死!”心知今晚一场血战难免,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喝,提剑拦在药师谷谷口。
“谁要再进谷?”瞳却冷冷笑了,“我走了——”
他身形一转,便在风雪中拔地而起。妙火也是呵呵一笑,手指一搓,一声脆响中巨大的昆仑血蛇箭一样飞出,他翻身掠上蛇背上,远去。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与其有空追我,倒不如去看看那女人是否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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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紫夜还活着。
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深可见骨,血染红了一头长发。
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小心翼翼的清理了伤口,再开始上药——那伤是由极快的剑留下的,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
“蠢女人!”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
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只是怔怔的呆在那里出神,也不喊痛也不说话,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
“谷主,好了。”霜红放下了手,低低道。
“出去吧。”她只是挥了挥手,“去药房,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
“是。”霜红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心的退了出去。
“死女人,我明明跟你说了,千万不要解他的血封——”霍展白忍不住发作,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可理喻,“他是谁?魔教修罗场的第一杀手!你跟他讲什么昔日情谊?见鬼!你真的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
“霍展白,你又输了,”然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
“啊?”骂得起劲,他忽然愣了一下,“什么?”
“你说他一定会杀我——”薛紫夜喃喃,摸了摸绑带,“可他并没有……并没有啊。”
霍展白一时间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是的,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的确是罕见的例外。
“他是明介……是我弟弟。”薛紫夜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他心里,其实还是相信的啊!”
“愚蠢!你怎么还不明白?”霍展白顿足失声。
薛紫夜望着他。
“相信不相信,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抓住她的肩,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紫夜,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江湖——瞳即便是相信,又能如何呢?对他这样的杀手来说,这些昔日记忆只会是负累。他宁可不相信……如果信了,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将脸埋入掌中。
“我只是,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她用细细的声音道,“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
“他已经走了,”霍展白轻轻拍着她背,安慰,“好了,别想了……他已经走了,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你无法为他做什么。”
是的,那个人选择了回到昆仑大光明宫,选择了继续做修罗场里的瞳,继续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搏杀,而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雪谷中,尝试着去相信自己的过去。
薛紫夜慢慢安静下去,望着外面的夜色。
是的,瞳已经走了。而她的明介弟弟,则从未回来过——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让他消失的,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