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贵妃说过,汗阿玛命人给妃母、嫔母画过西洋画像的?”
“这倒没错儿,不过我没见过。你也想画?倒也不是不行,”胤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看什么时候汗阿玛高兴,我去请旨。这也算不得大事儿。”权当乐趣了。
“不止是我,我想着,能不能给咱们全家画在一张画儿上?”
“行乐图?”
“呃……算是吧,不管水墨工笔,他们但凡把许多人画在一张图上的,总有数个面目一模一样的,要是再穿着一样的衣裳,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胤礽琢磨着,是不是要把这个主意改造一下,上报给康熙,画一张大一点的全家福?咳咳,要是只是他跟康熙的全家福就好了。
嗯!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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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上路,淑嘉就没有那么清闲了,她得背一背人物名称关系。到了晚间,胤礽还要过来再给她讲解一下。蒙古诸部人品众多,各部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与清室的联姻关系也是千头百绪。
淑嘉幼时在京中活动,结婚后就在宫里打转儿,熟悉的社交圈子也大半在京中尤其是满洲八旗权贵那里。那一小半儿里,还有八成是关于京中、疆臣中的汉臣的。对于蒙古这里,对不起,太子妃不熟,很不熟。哪怕皇太后是蒙古人,也会有几个蒙古贵妇来见皇太后,太子妃也能跟着见一见,她还是不能了解蒙古的全貌。
天知道这一个蒙古居然比京中的关系还要伤脑筋,京中要注意的王府也不过那么几支而已。到了这里,光部落就至少有:翁牛特、科尔沁、阿霸垓、敖汉、巴林、喀尔喀、柰曼、土默特、阿禄科尔沁、乌朱穆秦、苏尼特、蒿齐忒、克西克腾等。每一部里又有若干王、贝勒、贝子、台吉……这些人里,又有与清室联姻的,还有干脆就是联姻公主的子孙,又有一重亲戚关系,还要排一排辈份。
蒙古人起名当然有本民族特色,不似满人汉化程度越来越深,报上“弘昕”二字,你就知道他是康熙的孙子,甭管你是不是见过他、知不知道他爹是谁、他又排行第几。有时候干脆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名字一样,说起来的时候还要加个注脚。
“怎么就这么多人呢?我看黄带子里能出头露脸的都没有这些人,不会是全来了吧?”淑嘉苦着一张脸。
胤礽道:“你要看的不止是这些,还有这个,”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本名册来,“这个也要知道的,我圈出来的都是你要见的。”
淑嘉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又是什么?”
第一本写的是蒙古各地王公,第二本写的就是他们的妻子了,如果是皇太后出来,不认识也就不认识了。淑嘉对自己的要求却是必须得表现得毫无暇疵才行,不幸她老人家先是生孩子做月子,又遇上了大挑,直到忙完了这些,圣驾也启行了,这才临时抱佛脚。
自从胤礽说了一个要见的福晋而她不知道其夫是谁又事迹如何之后,淑嘉就立逼着胤礽去找资料来背。胤礽道:“她们离京甚远,又说不上什么话,等到要来见你的时候,自会有人呈了单子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人家路远长程的过来,我却不知道她们是谁,万一遇上个要紧的人,又或者把两人的事情张冠李戴。说起来是无伤大雅,落在别人眼里,岂不是不用心?”积分积分,分数是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
从面儿上看,太子妃并不是个好强的人,她的兴趣在于看看闲书写写字,研究研究点心欺负欺负儿子,然后打劫一下老公。胤礽唯有默认,他老婆是为了他才放弃了旅游观景,认真背书的。
很是愧疚地去翻了资料来,胤礽每天都按点回来给淑嘉讲解。
淑嘉恶狠狠地开始了背书生涯,年龄放在那里,脑子还算好使,又有胤礽的讲解,还不算太吃力。淑嘉又让胤礽弄来了一幅地图,上面一块一块地隔出了各人的领地,从近到远连人名带领地往上标,才加快了背书的进度。
在太子妃学习“清代前期蒙古诸部概况与各部权贵之婚姻继承关系”的课程中,圣驾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一日行个几十里,五日后到了鞍子岭。在这里,圣驾要多留几日,因为在计划里,翁牛特多罗杜楞郡王额驸苍津、喀喇沁台吉格勒尔等皆要过来朝见康熙。
他们不是一个批次来的,先来的是苍津,其余人等批复时间要再晚两天。苍津的妻子却是胤祥的亲妹子,敏妃所出的皇十三女,按照公主序列来算,当是八公主。然而这门婚事是定了,八公主却还没出嫁,是以苍津现在只是有额驸之名而已。
这个是夫家妹夫,不用淑嘉去管,她乐得晚饭后窝在自己的地盘上继续复习功课。过来朝见的苍津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是额驸,却还没娶妻,得小心伺候着岳父大人,省得他老人家一不高兴,不把女儿嫁过来。
当然,苍津还是颇得康熙喜欢的,他原名班第,苍津这个名字还是康熙给起的。但是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那个十三阿哥,看他的眼神像要把他解剖了。那个皇太子,看他的目光像要把他拎起来掂掂份量。
苍津再一看,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眼睛里透出来的意思,也不像是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
要让苍津概括一下,大约就是:大家都在掂着他的份量,思考着如何与他相处。
苍津也是在这圈子里混大的,如何不知内情。蒙古王公们对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普遍地唯有一种态度:接受现实,反正朝廷对蒙古必须安抚,咱们何必搅和进来?这种态度延续到与皇室相处就是:你对我好,我接受了,让我出力,要看情况。以国家的名义,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免了——咱们只听皇帝的。
苍津就像块牛皮糖,软硬不吃,只管拿着他中立的态度对待诸皇子。对于皇太子,当然要更亲热一点,未来的好处可都捏在他手里呢,对于正捏着现在的好处的康熙,更是亲热奉承。诸皇子也拿他没有办法。
无论随驾多少回,最难的不是陪他们的汗阿玛,陪他玩哄他开心,而是与这些蒙古王公打交道。胤禩恨恨地想:说话都是没口子地夸你好,可除了夸你两句,他却什么都不肯做!
胤礽这是第二次随驾出塞,一看苍津依旧是这个态度,也知道蒙古不太好相与。他就息了这门心思,反正……他汗阿玛对蒙古也不是真的当成自家人。从嫁女儿到派官员去督察,从说蒙古不够文明到暗中提防蒙古坐大。康熙的政策,胤礽看在眼里。
他们,是来笼络人心不假,来示威一下也是真的。所谓外交,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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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鞍子岭住的第三天,又一批蒙古人过来了,这一回,淑嘉就忙上了。喀喇沁台吉格勒尔等来朝,他们是带了女眷一同来的。与京中女眷不同,这些人每逢朝见,却是可以面圣的。
康熙听着太监报一个名字,诸妇人出来一个,各各按序站好,他在心里也默默记一回各人体貌特征与其夫名字。这一天来朝的诸台吉并不特别重要,康熙也就不与他们的妻母多啰嗦了,匆匆扫了一眼诸妇人,慰勉了几句,便说:“此番太子妃亦随驾,你们可去见一见她。”
诸妇人早知太子妃要来,康熙带着太子一家就是要来显摆的,当然要提前告知,也是让蒙古人准备好了见面礼。诸妇人自从听说要见太子妃,也都止不住的八卦之心顿起。
太子妃作为帝国的第二号女人,在外界看来比皇太后还要神秘些。皇太后是从草原嫁到京城的,康熙有时也会奉皇太后出巡,大家倒还能摸着皇太后的边儿。这太子妃生于京城长在京城,连宫门都很少出,见过她的蒙古妇人还真不多。她是圆是扁、是高是短,大家一概不知。
今年强烈要求来见太子妃的女人就很多。男人们也乐得家中女人与未来国母有个交情,不用恳求,也就答应了。一些可来可不来的人,都来了。
进了大帐,只见上头端坐着一个青年妇人,约摸二十来岁,一身金黄色的吉服,颈挂珊瑚朝珠,耳饰三钳是柔和的东珠宝光。下手两溜椅子,已经坐了一些妇人,有老有少,打头的却是个年约十余岁极年轻的少妇,身上是石青色吉服,绣五爪正龙四团,前后两肩各一。
蒙古族里也有亲王,自然有亲王福晋。亲王福晋的吉服大家是见过的,乃是绣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这个最年幼的福晋身上的吉服却比亲王福晋的还要尊贵,必是皇子福晋了。坐在她下手的另一个年轻福晋身上穿的才是亲王福晋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