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拽开她的手,却被雪白的手臂勒紧,逐渐喘不过气。
下一秒,有什么钻进了他的衣摆,烫得他浑身一颤,僵着不敢再动。
昏暗的夜色被撞击成了粉碎的光点。
斑驳的、龟裂的、热切的渴望,一声声敲在了心脏上。
最后是他不容拒绝的声音,散落了这空白世界的满地。
“昨晚是我喝多了,我强迫你的……”
“事实就是这样,不管谁问你,你都这样说。”
站在原地的鹿言无力地跌落在地上,俯下身,无声地大口呼吸着,却怎么也得不到氧气。
眼前的世界一幕幕浮现又消散,是无尽的争吵,无尽的执念。
他在晴日的暴雨中抬高了声音:“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她订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鹿言,我们约定好了的,要一起去首都大学,我怎么会忘呢,我怎么敢忘!”
他在高考结束的当天跪在鹿家门外,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沦落为整个圈子中的笑柄,声名狼藉。
他在首都大学后面买下一套公寓,笑着说:“密码是你经期第一天,提醒你,别乱吃东西。”
他在夜里拥抱着她,吻她的一切,不经意间,冰凉的圆环套在了她的无名指。
他在结婚协议上签下名字,在她面前述说他有多爱另一个女人,冷漠地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却在话音落下之后,怔怔地掉了眼泪。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
“为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用。”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推着我走,要我走到另一个人的身边。”
“为什么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我爱错了人,我走错了路,我该回归正途。”
“鹿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了你。”
“——能不能,为我立一块墓碑。”
“我的墓志铭,请帮我刻上——”
“我不认命。”
跌落在地的人俯身喘着气,她像溺水者一般用力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只剩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得不到解脱。
一本书从天上落下,掉在了她的面前,封面的颜色混乱不堪,标题也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下一秒,上空中再次响起了那无悲无悯的声音:
“……一幕戏、一场剧,都有着本该有的发展。若是演员念错了,演砸了,就得重新来过。”
话音一落,鹿言面前的那本书烧了起来,又在眨眼间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她无声地喘着气,拼尽全力抬起头,看向眼前再次出现的场景。
另一个她就置身在那场戏剧中,在一次次身不由己的剧情之下,逐渐变得歇斯底里。
“……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我不喜欢她,不代表我会去害她!”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就凭莫名其妙的证据吗?”
“……爸,妈,你们不能信我一次吗?在你们眼里,我真的是这么坏的孩子吗?”
鹿言跪坐在地上,无声地注视着那个自己,连流泪的力气也失去了。
戏剧里的演员们无知无觉,只有醒来的人走在痛苦的钢索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又随时被点燃愤怒。
她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充满怒火。
她竖起尖刺,疯狂地质问一切,唯独在少年的面前,软弱得不堪一击。
而他始终保持缄默,给她无言的拥抱。
他从来不问她,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她也从来不问他,为什么还对另一个女孩那么温柔。
那一层脆弱的支撑,光是扶着不让它散落,就已经耗尽了她和他全部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