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主的身子好着呢,怎么会突然不适?
马车里的气氛接近冷凝,王婉尚不习惯嫡母用这样严厉的目光打量着她,一点一点像是要透过她的身子看到她心里去。据说这位郡主出嫁前也是极为厉害的,做了王家主母之后更是雷厉风行,将王家后院整治得妥妥当当。
这样的目光与她记忆里的那个女子莫名的重叠在一起,也不知宫里的那位是生是死,这一点让她莫名的忐忑不安。
“春宴那日,是你送了谢家公子去竹园的”王夫人忽然开口道,发间的步摇随着马车摇摇晃晃。
“是”王婉的心下意识的一紧,低头答道。
“我听你院子里的人说,你回来时身上沾了许多血?”王夫人不紧不慢的说着,可响在王婉耳边却有如惊雷,指甲陡然掐进了掌心,谁?是谁说的?
“嗯,当日谢家公子伤得极重,母亲也知道的,他昏迷了这些时日才清醒过来”王婉小声答道,言语恭顺,眉眼间更透着恐惧“小婉当日也是,也是吓坏了,所以才连染上血都不曾察觉。”
“当真?”王夫人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思考着她话里每一个字的真假。
“小婉怎么敢欺瞒母亲,我当日当真是吓坏了”王婉渐渐镇静下来,说得更加诚恳。
“如此便好,宫中传召,一会儿回府你自个儿准备准备,收拾妥当”王夫人不假辞色。
“什么?”王婉惊得陡然抬头“母亲,谁要传召小婉?”
“这如何得知,如今公主苏醒,太子殿下已经开始着手查当日的事”王夫人思考着入宫探望的时机,这会儿只怕帝后尚在恼怒之中,去了怕是容易触霉头,可是若去晚了又显得不恭敬“这都城除却几大世家,当日牵扯到这事的人都被软禁,如今不过是传召罢了,你怕什么?”
“无”王婉低下头,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一层冷汗,真的只是普通的传召吗?还是……
下意识的抓紧了袖子里那枚玉珏,只觉得有如火烧一般,眼前又是那浴血男子的一双明眸“王婉,你甘心吗?”
她不甘心啊,所以她当时就做出了决定,救了他,明知道被人发现,不只是她性命不保只怕整个王家都要元气大伤,她还是帮着他躲过了禁卫军。
“拿着它,我欠你一个人情呢,你总会有用上的一天的”漆黑的夜色下,他笑得那样笃定,成竹在胸。
是啊,我不甘心呢。
王婉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可那异样的平静之下却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与疯狂。
你,会是我王婉翻身的机会吗?三皇子殿下,楚丰。
第十四章
“宫中传召?”低沉的声音在盼夏堂里响起,带着淡淡的疑惑不解“可知是什么事?”
“不知”书言苦着脸答道,他是越发不懂公子,明明对王姑娘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可对王姑娘的事情却又像是比以前更上心了“不过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开始着手查春宴的事,想来传王姑娘过去也是例行公事吧。”
“是吗?”谢谦之放下手中的书卷,总觉得又虚度了一日时光。他已经习惯了早起就看到书桌上堆得高高的卷宗,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眼睛都被灯火晃花才安然就寝。这样的闲适日子他已许久不曾有过了,闲适得让他不得不反思十九岁的他也是这样整日的无所事事吗?好似是的,只是那时终日都有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胡闹,直到他板着脸吓唬,她才软软的牵着他的袖子,蹲着身子亦步亦趋,像被人遗弃般的委屈。
谢谦之伸手去端桌上的药碗,眼里含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宠溺和笑意。
“今日相爷也入宫了呢,万幸靖安公主醒了,估计弘少爷不久也能回来了”书言絮絮道,忽然听见一声响“公子,你的手……”
那滚烫的药汁顺着他的手淌下,留下大片的红痕,污了泛黄的古卷,可一向最心疼这些古籍书卷的谢谦之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他满脑子只剩下那一句话,靖安,醒了。
他想见她,从苏醒到现在,这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想见她……
他已经十七年未见的女子啊,她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傻笑的倚在床头对他说一句“谦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醒了,真好!”
芳华殿寝宫,屏风后,水汽氤氲。
虽然身上有伤,但靖安还是忍不住梳洗一番,在床上躺了几日,身上的味道她是忍不下去了。小宫女在身后替她擦拭着长长的头发,竹韵取了大袖中衣替她换上,一番折腾下来,靖安已有些疲累的靠在了软榻,早早等待在此的医女上前替她换了药。
“梅香呢?”环视了一圈伺候的宫人,靖安忽然挑眉道。
“梅香她……”正跪着整理衣摆的竹韵手一顿,吓着下唇有些为难,教她不要去她偏要去,公主就沐浴这么点功夫哪里够一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