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公子太过急躁,凡事欲速则不达,陈年旧疾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去的。”
对于这样的劝告,谢谦之只是礼貌性的低头道谢,眼里却不以为意,他早没了时间可以挥霍。大夫见此也只有苦笑的摇摇头,他医术再好也架不住不听话的病人,谢家公子确实是个能吃苦,针灸药浴再怎么疼也都咬牙忍了过来。
“公子近来可以让人搀着,试试双脚落地能不能着力,记得千万小心。”
西苑书房一如往日平静,书言一边磨墨一边小心的打量着谢谦之的神色,大夫的话他可都记在心里,只是依公子的性子,只怕不会……
““无事便下去吧。”谢谦之手指在书页上滑动,眼都不曾抬一下漠然吩咐道。
“公子!”书言脸涨得有些红,大夫今日的话他不信公子没有记在心里,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许人在旁边伺候着,大夫都说了需让人搀着,千万小心。
“我说下去。”谢谦之眉头轻皱,放下书看着书言,眼中的冷意让书言不自觉地退缩。
书言颇为忧心的看了他许久才磨蹭到门前,聊有胜无的说一句:“那公子有事叫我!”他只怕谢谦之又像上次一样痛晕在屋里还是一言不发。
待到书言走后,谢谦之才滑动轮椅取来一旁的拐杖。他曾经以为可以的,至少靖安搀着他,陪着他的时候他从未觉得难堪,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人。
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扶着桌案,谢谦之的脚慢慢放在地上,尝试着用力站起来,只是双腿却麻木的没有知觉,一点都使不上劲,撑着桌子的手臂青筋暴起,谢谦之的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一张脸更是苍白的吓人。
他死死的咬住牙,不顾身体的疼痛一再用力,大腿终于短暂的离开了轮椅,可只是一瞬又狠狠地跌了回去,随着他的全身乏力,支撑他的拐杖失去了控制,砰的一声滑出去很远。谢谦之的轮椅也失去了平衡,连人带椅都摔倒在地,一角残碎的木屑狠狠地扎进肉里,突兀涌出的血液触目惊心,不一会就染红了衣角。
无论是靖安陪着的上一世还是现在,这都是他少有的狼狈时侯,只是原来的他远没有现在这般急躁和不安,只是那时候有人会不厌其烦的耐心陪着他。
谢谦之伏在地上,慢慢红了眼睛。他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在这寒冷的早春里竟挣扎得满头大汗,但即便如此依然无济于事。唤人进来吗?让他们再看看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给他们徒增笑料吗?呵!谢谦之冷笑了声。地上的寒意轻易的透过衣衫传递,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冰冷。
“吱呀!”门突兀的打开,谢谦之甚至都来不及扭头就听见了谢弘唤了声“二哥”!他脑海里顿时空白一片,僵硬的嘴角越发的阴沉,脸上仅余的几分血色也散得干净,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
“二哥你没事吧!”谢弘急忙上前将谢谦之扶起,顾及到他此时身子,只能和书言一人架起他一条胳膊,架到一旁的软塌上。
书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幸亏三少爷来了,听到屋里的动静二话不说的就闯进来。不然依着公子的性子,怕是在地上躺上一天都会一声不吭。
“去打水给二哥清理下,再取些药来!”谢弘一贯飞扬的眉眼紧紧皱起,不赞同的看着谢谦之,待到书言匆匆忙忙的跑出去,这才说道“二哥,你素来比我沉得住气,想来也知道这事是急不得的,幸好父亲今日叫我来看看,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呢!”
谢谦之只是一言不发的躺在那里,衣袖下的手紧紧的绷着。
“何况大考将近,二哥你今天万一要是伤了手,难道还要再等三年吗?”谢弘从来见过谢谦之这幅样子,从他记事以来,无论什么时候,他二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父亲和他说的时候,他几乎是嗤之以鼻,急躁,笑话,这种词怎么会出现在二哥的身上。
“知道了。”谢谦之应了一声就不再接话,谢弘看着他苍白灰败的脸色,一时间也觉得自己话重了,摸摸鼻子,颇有些尴尬。
春寒料峭,三年一度的大考拉开了序幕。都城里的客栈人满为患,充斥着朗朗书声,高谈阔论,人们玩笑说这声音都能飘上重云,上达天听了。
开试那日,靖安站在墙头,看广袖纶巾的书生罗列而入,心里却是自己都不曾想到过的平静,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尽人事听天命,她静待自己的结局。
一切都像上一世的轮回重演一样,谢谦之顺利的以第一的成绩进入殿试,名声大噪,连她身边的小宫女,叽叽喳喳讨论的也是那个人是何等的风姿出众,堪称人间龙凤,都猜测着谢谦之会不会在殿试中一举夺魁。
接下来的事靖安已经不必去猜了,倒是母后分外关注这次大考,每每觉得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总找人细细地问了,再来问询她的意思。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母后提起谢谦之的时候,眼里满是惋惜,不知是为了他的出身还是他的腿疾。母后只在她面前提过一次就丢开了去,靖安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是落了地。
宫里的人猜测着靖安公主的驸马大概就要在这一届的文武大选前三甲里挑出了,对结果越发的好奇期待起来。很少有人察觉到芳华殿的那位近乎诡异的平静。
遇见谢弘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更意外的是他那时正楚云追得上窜下跳,一看见靖安宛如看见救星一般两眼发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躲到靖安身后。
“谢弘,你给我站住!”娇纵的六公主气势汹汹的追上来,看到谢弘竟跑到皇姐那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见过皇姐!”楚云不情不愿的向靖安行了礼,巧儿一行人也向楚云行了礼,识趣的退到花园外守着。
靖安凝神看了看楚云,总觉得那里不对劲,直到楚云不自在的抬起小脸狠狠瞪她一眼。
饶是靖安现在满腹心事,当下也被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豆蔻年华的女儿家硬要梳着凌虚髻,她身量不足,自然无法显出女子凌空若虚,飘飘欲仙的感觉,脸上不知是让谁给涂的脂粉,硬生生的将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给画得不伦不类。
楚云本就觉得不自在,此时再听靖安一笑,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满脸的羞愤,看那架势真是恨不得上来挠上靖安几爪才罢休。
谢弘虽然不敢笑得那么明显,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