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初雪轻轻一甩,两只鞋飞到门口整齐的落在房间外,她飞身上床,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趟,一挥手,华盖落下,她舒舒服服的钻进被子,闭上眼,想睡一会。
然而一闭上眼,封之信站在舟头长身伫立的样子就浮现在她眼前。
她猛地睁开眼,轻轻一笑,心道:这家伙还是穿着素衣更帅一点。
忽然她又想:我为什么总是会想到他?现在他是猫,她是鼠,他在找她,说不定很快要来抓她,而她居然在想他穿什么衣服更帅?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夜里折腾了一宿,白天又赶着去看热闹,现在着实困了,她翻了个身,睡着梦周公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
天已暗淡。
亓官初雪忽的睁开眼,用鼻子嗅了嗅,坐起身来,忽然感觉脑中一团空洞。
自从师父阿鬼去世后,这几年,她偶尔会忽然忘了今夕是何夕,忘了自己多大年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会忘了自己是谁。
比如此刻,她明明闻到了非常熟悉的香味,但就是想不起这味道来自何物。
她试图启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可脑袋瓜子里好像装的全是棉花,任你绞尽脑汁,也无法启动它分毫。
所幸,有人过来解围了。
房间没有门,商寂摇头摆尾的走进她房间,说道:“就知道你闻见这个味道得醒。”
亓官初雪呆呆的看着商寂。
好在这个人,她认识,无论她忘记什么,这世上有两个人,她不会忘:一个就是养她十五年的师父阿鬼,一个就是和她一起被师父收养的商寂。
她微微一笑,问:“什么味,这么香?”
商寂轻哼一声:“装,再装可别吃。”
亓官初雪起身、下床、走出房间,来到外间的圆桌前,她盯着桌上的两菜一粥,很系统的分析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了,她问:“这是脱沙肉?生炮鸡?和鸭糊涂?”
商寂笑道:“你说多巧,那家色臭居的掌勺,守孝期满,终于回来了,我一听说,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这三道菜。”
亓官初雪嗯了一声,说道:“三年了,好快。”
阿鬼也走了三年了。
商寂知她和阿鬼感情最深,不想她伤怀,塞给她一双筷子,说道:“太惊人了,这次宣传的效果太惊人了,下午我就又接了一个大单,你猜是谁?”
亓官初雪将筷子甩给他,直接用手捏起一块生炮鸡塞进嘴里,香酥嫩软,有嚼头,又不会太硬,有滋味,又不会太咸,外焦里嫩,口齿留汁,这一刻,只怕是神仙,也会留恋人间的美味,不愿再回那清心寡欲的天上去了。
商寂看她吃的专注,也坐下来一同吃。
这味道,三年没有吃到,太想念。
然而,他二人怀念的仅是美食之味吗?
当然不是,他们怀念的是师父阿鬼,因师父从前最爱带他俩去吃这家的菜肴,每每三人吃到肚歪,再听阿鬼给他们讲他前几十年“流浪”的传奇故事:什么被大鱼吃到肚子里三天三夜、什么和一棵蓖麻做朋友……
此时回忆起来,简直恍若隔世,商寂眼圈渐红,比起亓官初雪的“铁石心肠”,商寂的眼窝子浅很多,动不动就容易热泪盈眶。
亓官初雪瞥他一眼,假装没看见他红通通的双眼,问:“大单?多大单?还能大过马伯顺?”
商寂擦了擦眼角,答:“真比马伯顺更大。”
亓官初雪盛了一碗“鸭糊涂”,这是一种用肥鸭和山药熬成的浓粥,毫不顾及吃相,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一碗,用手擦了擦嘴,问:“是谁?”
商寂神神秘秘的说道:“兵部尚书,封长清。”
亓官初雪眉头一皱:“封长清?封之信的爹?”
商寂点点头:“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