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初雪就像一个撒了欢的孩子,飞舞着双手,在安庆城的各种建筑上轻快的奔跑跳跃,她时不时回头看看封之信,起初还浪费了几枚峥嵘箭扔他玩,想看看他速度会不会受影响,结果发现暗器这种小把戏压根妨碍不了他紧追自己的脚步,自己这样捣乱,反而失了大家风范。
阿鬼从前总告诉她:“咱们是贵族,什么是贵族?就是跪着也要有尊严的人。”这些话她从小就听,从来没往心里去过,此时却忽然被一股“我是贵族,我要大气”的心头风吹的五迷三道的,自我蒙蔽了双眼,觉得自己这个天下第一的徒弟,就应该目空一切,那才有范儿!
其实阿鬼的后半句向来都是:“你看看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喜欢用手吃饭,哪有半点贵族的样子。”
当然,这些话,此时的亓官初雪选择性失忆了。
两人速度一直处在伯仲之间,谁也没能快一分,谁也没有慢一分。
亓官初雪见安庆城也耍的差不多了,便顺着莱阳河的河道,宛若夜鹭低飞,伸开双掌,轻点河面前行。一路自东向西,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安庆城西、莱阳河水道贯穿城墙的城门——丰盛门前。
此时河道城门已经关闭。
因为有河道穿城,是以这里的城门和安庆城其他陆路的城门不同,此城门全部是铁质结构,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部硕大坚固,两扇城门光滑厚实,无孔无缝,关在一起时更是严丝合缝。下部为了方便河水川流,乃是用铁制成的铁栅栏,深不见底,大约是直通河底的,铁栅栏空隙虽多但都很小,过不得一人,可见安庆作为都城,即使是河道,晚间的安保工作也是相当周密的。
不光丰盛门,另一条洛茵河贯穿城墙的城门——丰光门、还有二河汇聚而成的庆河流穿的青龙门,亦然。
亓官初雪走水路时,回头看封之信,见他水上轻功也了得,丝毫不输自己,心中的求胜之欲更盛,在丰盛门前手脚驻足,转身看着封之信,就在他马上就要追到自己时,忽然倒吊着腾空而起,在光滑的丰盛门的铁门上手脚并用,快速攀升。
封之信见她先是等着自己无限地接近他,然后炫技一般爬上了光滑的连一个下脚处都没有的铁门,自己还偏偏抓不到她,心中来气:她这是逗我玩呢?
滑不溜手的铁门上,亓官初雪越爬越来劲。
封之信伸手一解大红披风,任它随风飞走,一纵身也上了铁门,他却没有手脚并用,而是提气迈开双腿,好似在平地上走路一般,在竖直的铁门上闲庭信步似的走了上去。
亓官初雪低头一看,心中惊呼一声:这样也可以!?
她见封之信在笔直的铁门上如履平地一般游走上行,心中忽然明白了阿鬼为何总是提醒自己,要当心封之信的功夫,此时看来,确实有己所不及之处。
刹那间,亓官初雪要一决雌雄的心态就崩了,她暗暗骂道:“本来就是一雌一雄,决什么雌雄。难道谁是男的,谁是女的,也要靠比武决定吗?”她这绝对是拿无辜的成语出气了。
亓官初雪冷着脸飞出城墙,守成门的翊卫司卫兵只听见一阵风声,却没看见人影,紧跟着,又听见一阵风声,依然没有看到人影。
这就是脱了披风的好处,不然,卫兵准能看见一坨红影。
城外的树林里,亓官初雪站在最高一棵树的树尖上。
没错,树她也要选一棵高过他的。
她冷冷的看着停在不远处一棵树上的封之信。
本贵族,今天不想奉陪了,她心说。
于是她右手摸出一枚峥嵘箭。
同时,侧耳听着树林里的动静,忽然右边树上有极轻微的响动,她一抬手顺着响动的方向扔出了峥嵘箭……
封之信耳朵一动,听出旁近的树上有野猫走动,而亓官初雪的峥嵘箭居然是冲着野猫扔过去的。
真是毫无怜悯之心!
不过怎么可以要求一个杀人如麻的刺客有怜悯心?
封之信身子一窜而起,跃到旁边的树上,在峥嵘箭到达之前,抱走了小野猫。
这是一只刚刚学会爬树的小猫幼崽。
封之信轻轻将小猫放在地上,抬头去看时,亓官初雪原先站立的树尖,只剩一抹弯月,哪里还有人在。
封之信飞身上去,高高的树尖上,人虽已走,她那独特的香气却依然萦绕,一低头,见树叶中间,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蓝色牡丹花。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