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清早,封之信没吃早饭便出门了,封凡来对亓官初雪说:“今日不必准备少爷晚饭了。”
亓官初雪问:“怎么?少爷出城了吗?”
封凡回答:“那倒不是,少爷今晚有宴。”
封凡前脚走,后脚亓官初雪就向明婆告了假,没想到明婆痛快的答应了,起初亓官初雪还觉得奇怪,直到她出了府门才明白,原来准她假,是因为好有机会派人跟踪她,探查她的底细。
她自然全不在意。
先是出城,走到树林深处商寂为她事先准备好的“家”中,取了换装易容的物件,复又进城,穿过安庆城最繁华的街道,走入市井坊巷,人群中,她几个转身,便此消失不见。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家丁转了几转,没能寻到她的踪迹,只好兵分两路,一路等在原地,一路回到她城外的“家”,蹲守等待去了。
亓官初雪掩身在一户空宅院的门里,微微一笑,封之信和明婆不相信她倒也无妨,其实,她才不舍得伤害封之信,防着她,他们是防错人了。
夕阳时,整个天空红的好似有人往天上泼了一碗血,澹台府门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此时,就像从天空刚刚滴落下来的几滴大红血珠,明明晶莹闪烁着喜悦,却又像有人故意要将喜事变为一场祸事的警告。
易容成江湖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侠客,拿着商寂给她的请柬,亓官初雪大摇大摆走进了澹台府。
她也算夜探过不少高门大户的宅院,但像澹台府邸如此侈靡豪华的,还是第一次见。
就见这深宅大院里,山水亭台,样样齐全,乍一看,大气处,有古道西风之气象,精美处,又有小桥流水之情趣,亭伴松鹤,堂携红莲。
仔细看时,才见房屋楼宇,金砖玉瓦,紫栋金梁,她慢慢移步,又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层层叠叠,好似无穷尽,廊腰蜿蜒,檐牙高飞,重台曲径,古韵又古香。配上此时红云漫天,烟霞渺渺,尽显富贵奢华之能事。
这样的府邸,本已是美不胜收,今日更是出尘不染,装扮一新,但凡树下必有灯烛,但凡屋角必有灯笼,所有屋中灯火通明,门上贴着喜字,窗上贴着花帖,还有鲜红欲滴的扶桑大花开满庭院,点缀着新婚的大喜之气。
此时宴会已开,放眼望去,宾客盈门,熙攘穿梭间,高朋如云,欢声笑语间,人声都已鼎沸。
嗬,繁华之极,好不热闹!
亓官初雪心中暗叹道:“只怕圣人住的九垓宫也不过如此了吧。有了这泼天的富贵还要搞事情,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贪官污吏见得多了,越富贵的往往越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时不时和身边过客打一两声招呼,眼光却不停寻找着商寂给她那画轴上的目标,很快,她就在幽兰流水的尽头,一座半隐在荷风轻柳间的亭中看到了身穿大红婚服的画中之人。
亓官初雪慢慢走近,微一抬头,见亭上提着“听风等鹤亭”五个小字。
亭中站着两个男子,正谈的热络。
红衣红袍的人,身型高壮,面容却生的清晨脱俗,皮肤光洁白皙、举手投足风姿特秀,亓官初雪心中不禁赞道:真是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此人被身上喜服一趁,比画上还要俊美,正是她的目标人物,今日要大婚的澹台师秀。
站在澹台师秀对面的男子,身穿月牙白色的云缎锦衣,身形清瘦,黛眉入画,青丝如墨,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亓官初雪却不认识此人。
亭外人三三俩俩的谈着话,亓官初雪凑在其中,脸上迎合着,耳朵却一字不落的听着亭中两人的谈话。
就听澹台师秀说道:“礼,看来一定得让你亲自尝一尝我们西北的美食了,我最爱有一道肆海腊肉,吃了,绝对让你连姑娘都不想了。”
另一人笑起来:“难道庭芝兄吃肉喝酒的时候还会想着女人?”庭芝,是澹台师秀的字。
澹台师秀一脸谦虚:“公子礼这是取笑我了,谁人不知我澹台师秀生平就好两样,战马和女人。”
那公子礼慢悠悠问道:“庭芝兄爱女人,却迟到今日才娶正室,却是为何?”
澹台师秀神神秘秘的答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有些人和事,值得晚一点。”
公子礼会意的一笑,他看了看亭外,说道:“上次要介绍与庭芝兄相识的朋友,这会正好到了。”说着他微侧身看着亭外。
亓官初雪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中一惊,来的人青衣青衫,面目英朗,清清俊俊,不正是封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