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寂眼睛一瞟,忽然看见亓官初雪手上被矾油所伤的伤痕,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忍,说道:“听说夺城的时候你没少受伤。这些东西绝不是善类,越少越好。”
她不在意自己身上伤不伤的,自然也体会不到他话中之意,问:“你到底会不会?”
商寂叹口气:“我哪会啊,我都是给阿鬼打打下手,因为有些器具需要有人帮他举着,而你,沉迷在练武中,从来不帮忙,那就只能是我了。”
亓官初雪皱起眉:“那些方法,你不是都能倒背如流?”
商寂说道:“能倒背如流的都是美食篇里的菜谱,你看我其他的什么时候倒背如流了?”
亓官初雪慢慢说道:“可菲神香的原料和制作之法。”
商寂怔了怔,巧然一笑:“那是因为小时候要给你泡药草治病,这才记住的。”
亓官初雪思索了一会,看着商寂的眼睛,缓缓说道:“想来就是王兆和夫蒙令洪勾结沆瀣,害死了阿鬼,抢走了《鬼说物要》。我此刻就动身回安庆,先去杀王兆,如何?”
商寂忽的坐直身体,低声说道:“此刻还不行。”
亓官初雪心中一沉,语气不禁变冷:“为何?从前我说去杀了他,你说时辰未到,杀了一个又一个无关痛痒的奸佞,现在已经确定是他和夫蒙令洪内外勾结,阿鬼之死和他俩脱不了干系,为何还是不能杀他?”
商寂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因你杀不了他。”
炉上水已沸,好一会,屋中只有水沸腾之声。
商寂眼神自亓官初雪脸上移开,取下水壶,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亓官初雪不屑的一笑:“怎么?他武功比我高?”
商寂点点头:“我知道我说了你依然会去找他一探究竟,看我所说是真是假,但是阿雪,你一定要小心,王兆此人阴狠毒辣,武功更是阴诡猥琐,若你将来对上他,就会明白我所说的。他和你一样,本就是学武奇才,又自小得了前朝宦官的点播,是以将中官这一路武学,练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你当年总是自诩是天下第一的徒弟,将来也必定是天下第一,阿鬼从来没有认可过,便是因为这世间还有一个王兆。”
亓官初雪皱眉听着,忽然问:“若真是如此,之前你为何不说?”
商寂说道:“有些事,你本不需要知道,宫中自有人会办他,不必等我们出手。”
亓官初雪闻言,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师仇不共戴天,难道你想假别人之手?”原本披在她身上的棉被被她一带,掉落在地。
商寂起身,拾起棉被,重新搭在她肩上,问道:“有何不可?我从中周旋,让同样恨王兆入骨之人杀了他,就算杀不了,至少也可以让他身败名裂,到时我们再出手,不好吗?”
亓官初雪看着商寂的眼睛,半晌不语,商寂就这么任她看着,目不转睛,仿佛他眼底就直接连着心房,清澈见底,一点也不怕她看穿什么。
过了许久,亓官初雪才轻轻坐下:“你是想借太子之手除掉王兆?”
商寂轻轻一笑,点点头:“圣人专宠王兆,你当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他二人才是真心相爱的一对儿。”
亓官初雪一愣,问道:“你再说一遍?”
商寂慢慢说道:“圣人只有太子一个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嫔妃众多,咱们天汉这位圣人,却总共只有一位皇后,一位太子?”他顿了顿,看亓官初雪一脸茫然,柔声说道:“那乌烟瘴气的皇宫内事,我本不想让你知晓,是以查到了也没对你说起过。王兆八岁进宫,从十几岁开始伺候圣人,二人那时便已经相好。后来圣人被立为太子,娶了正妃,却迟迟未生下皇子,直到被先圣逼得紧了,这才生下一子,后来皇后便再无所出,圣人即位二十六年,王兆便一手遮天二十六年,皇后虽已病逝,但据说死前眼睛已经哭瞎,一身的疾病也是因郁郁不欢所致。她一直觉得一切都是王兆迷惑了圣人,也是这么告诉太子的。至于这位太子,你也见过了,其实颇有些手段,但他这些手段,终是被仇恨逼出来的,是以,你说,他对于王兆,是怎样的感情?这样的仇恨,与咱们正好不谋而合,为何不能用?”
原来这位太子礼,身世也不快乐。
亓官初雪想起那一次在未见山,封之信曾经说道:“我与礼自小一起长大,说来也巧,我二人都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姊妹,是以亲厚是一定亲厚的……”
后来礼也说道:“子厚这人,一般人做不了他的朋友,外人看着他是我的伴读,其实,自小到大,都是我让着他更多。”
看来商寂说的倒似确有几分真实可信。
亓官初雪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影落宝剑,想起澹台师秀大婚那日,影落明明就该丢失,却失而复得,问道:“你怎知我见过太子?”
除了在未见山见过太子礼一次,在澹台师秀的婚仪上,她也见过太子……
“封之信和南荣礼是什么关系,都传他二人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比亲兄弟还亲,估计比你我就差这么一点,你在封之信身边,会没见过南荣礼?”商寂说完忽然表情一变,问:“你现下,是要回安庆还是去……”她盯着亓官初雪看了看,最近在义军中的传闻,他自然听的够不够了,干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澹台师秀了?所以才不让我杀他?”